他知道麴义悟性高,这次能提前掌握瞬移确实厉害。
连操控大阵都比旁人轻松几分,但如此贬低同伴实在不妥。
若非自己此刻精神已极度疲惫,脑袋像灌了铅,连开口反驳的力气都快没了,定然要好好说他几句。
真想抬脚踹他屁股一脚,让他好好醒醒。
真当自己是谁?
不过学了点能耐,就又开始尾巴翘到天上忘乎所以!
真以为会了瞬移,就能横着走、天下无敌了?
段攸盯着麴义操控大阵时那副嘴角带笑、眼神轻飘的侧脸,最终还是深吸口气压下了火气。
对于麴义这副德行,他实在懒得计较。
至少这老小子,这次确实有些出乎自己意料。
在他原先的预料里,最先赶回来支援的,理应是诸葛亮他们几个心思缜密、向来稳妥的家伙。
唯独麴义,他从一开始就没抱什么指望。
毕竟这家伙向来毛躁,以前练箭都坐不住半个时辰。
可眼下,这家伙不仅感知能力突飞猛进,竟还真领悟了瞬移;
更能精准将无数天地箭矢挪移到外太空,这手对空间的理解,几乎快摸到自己的水准了。
连操控大阵时灵力运转都比常人顺滑几分,指尖划过阵盘时连灵光都没怎么晃动。
有麴义在阵前顶着,短时间内局势总算稳住了。
段攸暗自想着,回头等自己歇过来。
脑袋不那么沉、太阳穴的刺痛消了,再亲自去战舰看看诸葛亮他们几个究竟磨蹭什么。
想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连脖颈转动都带着僵硬的酸涩感,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得发皱。
不再多想,径直向帅帐赶去。
帐外的卫兵见他走来,刚想屈膝行礼,就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看到段攸一脸疲惫地走入营帐,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贾诩连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胳膊,指尖都不敢用力,将他搀扶到主位的席位上。
又连忙接过手下递来的参汤——汤碗还温着,氤氲的热气里飘着淡淡的药香,碗沿甚至还细心裹了层棉布防烫。
他用小勺舀起一点,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才小心服侍段攸一口口饮用。
直到段攸将一碗参汤喝完,苍白的脸颊总算泛起一丝血色。
贾诩这才躬着身,声音放得极轻地劝说。
“陛下,公节已经接替您操控大阵,方才我在了望塔看了,他指挥得稳当。”
“天地箭矢的准头比先前还利落些,外太空的虫尸又堆厚了一层。”
“眼下的局势,已经基本稳住了。”
“不如您先回寝帐休息一夜,我让膳房炖些安神的药膳,再烧桶热水给您擦擦身子。”
“等到您的精神彻底恢复,再回来指挥,可好?”
听到贾诩的劝说,段攸看着他眼中真切的关切,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确实,这连日来他几乎没合过眼,眼皮重得像粘了胶,连思维都慢了半拍,方才看阵盘时都差点认错了方位。
若非自己已是先天修士,肉身与精神力远超常人,经脉能承受住灵气的高强度冲刷,恐怕早就撑不住倒下了。
如今太阳穴正像被针扎似的一阵阵刺痛,若是再硬撑,怕是真要落下精神耗损的隐患,以后操控大阵时稍不注意就可能出偏差。
想到这里,段攸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起身,在贾诩的搀扶下慢慢走向歇息的营帐。
帐外的风卷着远处隐约的虫鸣掠过耳畔,帐内早已备好的安神熏香正袅袅散着淡烟。
混着帐外带进来的草木清气,倒有了几分难得的安宁。
他刚躺到铺着软垫的床榻上,脑袋挨着枕头的瞬间。
还没等侍立的下人上前解开他铠甲上冰凉的铜扣,那铜扣上还沾着星尘般的细痕。
均匀而沉重的鼾声就已经响起,连眉头都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都在盯着外太空的虫潮。
指节甚至还无意识地动了动,仿佛仍在操控阵盘。
贾诩挥了挥手,示意下人轻手轻脚退下,自己则站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段攸。
他鬓角的白发比上月见时又添了些,像落了层霜;
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泼了墨,连唇边都带着一丝未散的疲惫;
铠甲的边缘还沾着干涸的暗绿色虫渍,那是前些天指挥作战时被虫血溅到的,忙得连擦拭的功夫都没有。
贾诩暗自感慨:一代帝王,这数十年来就没真正歇过。
不是在硝烟里挥剑厮杀,就是在烛火下伏案筹划,永远走在打仗或奔赴战场的路上。
就连自己这种向来信奉“能躺不坐、能歇不忙”的性子,被他带着跑了这些年,也早没了当初偷闲的心思。
从最初在中原大地上东讨西伐,马蹄踏遍山河。
到如今把战场直接开到了外太空,指尖操控星辰之力,这一路的跨度。
连当年最敢畅想的谋士都未必能料到,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要在星空里追杀虫族呢?
当初陛下站在洛阳城头,望着初升的太阳说要“征服星辰大海”。
那时自己还在心里暗笑,觉得这不过是帝王给众人画的大饼。
毕竟连脚下的土地都还没完全安定,边境的烟尘刚散。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能触摸星空,把战旗插向星辰之间?
可现在看来,这位陛下不仅会画饼,更会亲手把饼做出来,还做得又大又实在。
只不过这饼做得太多太急,连自己这早就习惯了奔波的人,都觉得胸口发闷。
像被塞了满肚子干粮的旅人,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力。
有时候夜里躺下,耳边还总响着箭矢破空的声音。
原本他的心思很简单,帮陛下稳固江山,让贾氏家族成为能绵延百年的豪门世家。
然后自己就能抱着胖孙子在庭院里晒太阳,看老仆侍弄兰草。
在藤椅上眯着眼听戏文,安安稳稳享受几天天伦之乐。
如今家业确实给子孙后代攒下不少,光是名下的商铺和田地,就够贾家子弟衣食无忧几辈子。
连孙子辈的启蒙老师都请了最好的,可自己却还在为这些“家业”奔波。
说到底,全是为了儿女后辈能有安稳日子过,自己哪有半分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