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过往
换完棺材后，从城里买麻衣的人也回来了。
王二娃他们纷纷换上麻衣，他们和杨军一样，都是披麻戴孝，头上还缠着一根麻绳，俨然一副孝子的打扮。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祭拜的人越来越多，只要和杨军有关系沾亲带故的全来了，哪怕没有关系的也能扯上关系来祭拜，来者都是客，自然是欢迎的。
杨军跪了一天，累的腰酸背痛，尤其是两条腿麻木的快没有任何知觉了，好在他还能抽空活动一下，才不那么的难受。
直到下午的时候，杨家族长杨明生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几十口家族人来的。
昨天晚上王玉英离世的消息传回老家山西，杨明生立马召集族中子弟来燕京主持王玉英的丧事。
由于消息特别突然，又怕耽误杨军这边的事，他们一众人是包机来的，这两年，杨军投资家族生意，虽然都是些粗糙的制造业，但是也赚了不少钱，现在族里的人都有钱了，才舍得包机。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背靠杨军这颗大树混得风生水起，每个人都赚得盆满钵满，腰包渐渐鼓了起来，无论去哪儿都能挺直了脊背，说话也是有底气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是靠着杨军，所以，只要杨军这边有事，他们立马放下手头的事过来了。
杨明生带领着一众族人大步流星的向灵堂走来。
他们先是看了杨军一眼，然后齐齐作揖祭拜。
除了几个族中的长辈之外，大多数作揖后跪在地上磕头。
三叩九拜过后，众人起身。
“军儿。”
族长杨明生叫了一声，然后一脸沉重的蹲在杨军身边。
“大伯。”杨军叫了一声。
什么都没说，一脸的悲伤。
一众族人祭拜完后，自动的退到一边，把中间的位置让给前来祭拜的人。
杨明生抬头看了躺在棺材中王玉英一眼，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军儿，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他没有问王玉英是怎么没的，作为过来人，他自然懂得分寸，这个时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些话等空了的时候再说也不迟，目前要做的就是接手丧事的事务，作为族长和长辈，他必须挑起这个担子。
“有劳大伯了。”
杨明生拍了拍杨军的肩膀，没说什么。
起身，冲一众族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带领着人出了祠堂。
他先是找到罗小军，要求接手一切事务。
罗小军认识他，知道他是杨家的族长，而且他也一直在等杨明生接手，毕竟他并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
简单交接过后，杨明生很快掌握了事情的概况，随后下了一连串指令，交代族人们去做事。
族人们对这方面很有经验，哪怕杨明生不交代，他们也明白自己该干什么，毕竟这些事情在老家已经轻车熟路了，随时都能投入角色。
交接完事情的罗小军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罗小军立马向灵堂这边走来。
“师叔，师母她们快要落地了，我要去接机了。”
杨军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罗小军微微一停顿，见杨军没什么交代的了，这才起身离去。
此时，外面天色越来越暗，眼见着马上要天黑了，人也越来越少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族人在忙碌着，还有一些人在清理院子中的积雪。
下了一整天，雪好像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不过，雪刚落到地上，很快就被人清理走了，地上湿漉漉的，看上去非常的糟糕。
随着祭拜的人越来越少，杨军也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他双手撑地，身子微微前倾，轻轻的挪动一下那发麻的两条腿，他不敢有任何的大动作，生怕疼痛。
这时感觉突然有人扶着他的腿挪动了一下，似乎帮他缓解疲劳。
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孙招财。
这家伙和丁二柱是他的贴身警卫员，时刻的守护在他身边，哪怕杨军守灵，他们也是寸步不离。
见杨军回头看他，孙招财冲杨军笑了一下，嘴巴一咧，笑了。
杨军瞪了他一眼，他立马严肃起来。
杨军换了个姿势后，双手继续前倾缓解疲劳，孙招财在后面不停的按着他的小腿肚，尽量让他舒服一点。
“哥，现在没人了，你休息一会吧。”
杨梅就跪在杨军旁边，见杨军这副模样，心疼的说道。
她和杨军不同，同为孝子孝女，她可比杨军自由多了，杨军跪在那儿不能乱动，还要烧纸钱，还要和来祭拜的宾客打招呼，一举一动都关乎杨家的延绵，一点不能马虎，可她和杨柳杨榆就自由多了，虽然都是跪着，但是只要累了可以随时换姿势，要是人少的时候，直接坐在那儿也没事。
“哎！”
杨军没说什么，慢慢的把腿抽出来，准备坐下来。
可刚要坐下来，突然祠堂外面传来一阵哭声，那哭声非常的大，似乎来的人还不少。
杨军见状，连忙把要伸直的腿又跪了回去，并且拿着一张纸钱在长明灯下点着，等待着来宾极点。
“妈！”
“奶奶！”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只见伊秋水带着几十口的人进来了。
纳兰清梦、黄雅妮陈若兰她们领着一帮孩子嚎啕大哭向灵堂这边走来。
“妈。”
伊秋水叫了一声，然后扑倒在地。
“您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
“咱们婆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您好歹等儿媳回来啊。”
伊秋水一边哭，一边抹着泪水。
她和王玉英婆媳关系相对融洽，婆媳二人关系很好，两人有深厚的感情，王玉英突然离世对于伊秋水的打击相对很大，初闻这个消息时，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王玉英没了，毕竟平时王玉英身体没什么大毛病，怎么可能突然没了呢。
平日里不觉得什么，可一旦失去的时候就觉得生命中少了什么，那种心痛的感觉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妈，您老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妈，呜呜！”
黄雅妮和纳兰清梦一众儿媳跪在灵堂前，痛哭不已，一旁的孩子也是哭的声嘶力竭。
“奶奶。”
“奶奶。”
孩子们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跪在那儿不停的喊着奶奶，那一个个哭的泪流满面，甚至有几个还躺在地上打滚。
大约哭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在杨梅等人的劝说下，伊秋水她们这才起来。
起来后，立马就有马香秀等人送上孝衣。
作为儿媳妇的伊秋水，自然穿上重孝，别人一看那就是专属于儿媳妇用的。
黄雅妮她们几个也给了孝衣，虽然她们不能光明正大的承认儿媳妇的身份，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孩子们也都披上了孝衣。
此时的杨军，早已坐在地上，身子后仰靠在孙招财的背上缓解疲劳。
“老杨。”
伊秋水叫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杨军抬手打断了。
他把黄雅妮几个叫到身边。
“雅妮，若兰，你们先带着孩子回去吧。”
“老公，我要留下来尽孝。”黄雅妮。
“你们的心意妈收到了，这里人来人往的，嘴多眼杂不方便。”
“不用在乎那些俗礼，有些事还是以大局为重。”
黄雅妮听了，脸色一阵暗淡。
她自然明白杨军的意思，毕竟她们只是妾室的身份，能来祭拜已经是破例了，要是留下来尽孝的话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们要替杨军考虑一下。
“老公。”陈若兰叫了一下，嘴唇颌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行了，你们的心意妈领了，赶紧带着孩子们回去吧。”
微微一停顿，杨军接着道：“明天一早，让孩子们过来就行了，你们就不要过来了。”
陈若兰还想说什么，却被黄雅妮拦住了。
“妹妹，还是听老杨的吧，我们不要给老杨添麻烦。”
陈若兰见状，也只能作罢。
“老杨，那我们回去了啊。”
“嗯，早点回去休息吧。”杨军摆摆手。
随后，一众女人和孩子打了招呼就回去了。
伊秋水留了下来，她跪在杨军跪的地方，主动担起烧纸钱的任务。
现在已经天黑了，没人来祭拜了，也不用太讲究那些。
“老公。”
看见杨军那憔悴的样子，伊秋水心疼的叫了一声。
她心里明白王玉英对于杨军的重要性，也明白王玉英的离世对杨军打击有多大，她很是心疼杨军。
杨军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他现在最不想说的就是王玉英离世的话，那样的话会一遍又一遍的揭破他的伤疤。
伊秋水和杨军多年的夫妻，自然对他非常的了解，见状，立马不再提这件事。
“你刚回来，一定很累，去厢房里休息吧。”杨军道。
“我不累，飞机上睡了一路。”伊秋水眼角挂着泪水，哽咽道：“就让我陪陪妈吧。”
杨军闻言，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这时，外面的人越来越少，就连打扫积雪的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大家都聚在灵堂里。
好在灵堂够大，能够容纳上百人，饶是如此，依旧显得拥挤。
“军儿。”
族长杨明生叫了一声，然后就在旁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大伯，辛苦您了。”杨军。
“哎，说这些什么，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
杨明生通过间接的了解知道了王玉英离世的消息，对此也是唏嘘不已。
他并没有提及此事，而是慢悠悠的在那儿抽起烟来。
“说起来，还还受过你妈的大恩呢。”
杨明生开始回忆起事情来。
杨军闻言，怔松一下。
他从来没听过王玉英提起此事，听到杨明生主动提起此事，立马感兴趣起来。
就连一旁的杨梅杨柳她们姐妹三个也凑了过来。
失去后才感到珍贵，他们兄妹四个死去母亲后，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关心起王玉英的事情，他们希望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王玉英更多的消息。
杨明生抽了一口烟，吐出嘴里的浓雾，这才慢悠悠道。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阿贵……就是你爸吃上商品粮的第三个年头，当时我们非常羡慕你爸吃上公家饭，常常以你爸为荣，我和你爸从小关系就好，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无话不谈，那时候你爸帮我留意工厂招工的信息，只要有招工的，他立马通知我。”
“你爸为了这事没少花钱，三天两头的请领导吃饭，希望能把我也招进厂子，功夫不负有心人，好不容易有一个进厂的名额，你爸立马通知我来燕京，当时，我也很兴奋，心想着以后也能像城里人一样吃商品粮了，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了。”
“没想到……”
说到这儿，杨明生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沉吟了一下，然后接着道：“当我第二天背着行囊准备进城的时候，你大奶奶突然病重，送进医院的路上就没了，当时候我悲痛不已，不得不延缓进城的日期，等我把你大奶奶后事处理完的时候，本想着进程找你爸，可是……”
说到这儿，杨明生脸上的痛苦之色又重了几分。
“可是，刚要启程的时候，你大爷爷突然中风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说着胡话，大小便不能自理，他身边根本离不开人，时刻需要人照顾，所以，进厂上班的事再次搁下。”
众人听到这里，唏嘘不已。
感叹杨明生命运多舛，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所有的倒霉事都让他摊上了，如果当时他父亲和母亲没出这些事的话，恐怕他现在也是城里人了，不用一辈子待在农村了。
可是，造化弄人啊，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改变不了。
“后来……”
说到这儿的时候，杨明生脸上突然浮现喜色。
“后来，还是你妈听说了此事，偷偷的瞒着你爸给我寄了三十块钱，才解了燃眉之急。”
“那时候的三十块钱可是一笔巨款啊，那可是你妈糊了两个月的火柴才辛苦攒下的，这份大恩我铭记于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今天你妈走了，我自然会把她的后事办的妥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