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朔从善如流地反问道：“难道不是？”
秦琛似乎是真的觉得他的话很有意思，轻笑着点了点头，“商先生所言极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深不见底的试探。
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殊不知，让场上那些一直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的人脑补出了一箩筐的故事。
尤其是秦祺，他直到散场后，还在拧着眉头思索，三爷究竟和商先生聊了些什么。
商朔回到车上，才看到一个小时前，时苒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你来A市了？”
他边吩咐司机将车子开出去，边回道：“今天下午刚到，没来得及跟你说。”
后面那句，他犹豫了良久，才敲下这几个字。
消息发出去后，时苒并没有立刻回复。
商朔等了一会，才轻扯了扯嘴角，将手机屏幕摁灭，将视线转向车窗外。
他不是第一次来A市，但确实是第一次见到秦琛。
说起来，他们还算是商场上的对手。
毕竟，秦家的生意确实做得很大，即便在Z国，他的主场里，秦氏也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竞争对手。
但商朔也从未将秦氏视为威胁，他并不像那些心胸狭窄的人一眼眼界低下。
在他看来，商场上，无论是盟友还是对手，都能随时转变，图的不过是一个利字罢了。
这次来A市，他为的也不是做生意，而是要找一个人。
想起往事，商朔平静无波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心口似压了一块巨石，沉闷得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到现在还记得，在母亲临死前，曾经满眼痛苦地看着他，语气沙哑地陈述着她这辈子犯下的最严重的一个错。
“我不该让你妹妹被那个畜生带走！”说到此处，母亲语气已然是痛苦万分，一双眼里充斥着浓浓的悔恨。
商朔抓着她干瘦的手，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造成这个苦果的人就是他，若不是他过于渺小无用，又怎么会让人将自己的妹妹带走。
那日，他对母亲承诺，一定会找到妹妹，母亲才得以瞑目。
后来，他终于功成名就，遍寻了茫茫人海，却都没有找到当初那个被人从他手中硬生生抢走的小女孩。
直到五年前，他在钱镇再度与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商鄞重逢。
彼时，商鄞已经是举世闻名的大毒枭，连老A都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喽啰。
商朔与他对峙，逼问妹妹的下落，却被告知，母亲和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妹妹居然被商鄞手底下的人给弄丢了。
商鄞并不理解他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你妹妹早就丢了。”
那时，商朔也才不过十九岁，还不懂得如何藏住自己的情绪，当即便发狠地冲上去要与他拼命。
但商鄞手下的人可不是吃素的，虽然商鄞不会真的杀了他，但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最后，将他仍在原地自生自灭。
若不是顾羽还能保持一丝的镇定，替他止了血，又恰好遇上时苒，他这条命早就断送了在商鄞手里。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可心底的怒意却没有办法平息。
商朔眸光冷了几分，窗外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在他眼底透不出一丝亮色来。
车子驶向高速，道路两旁的风声呼啸而来。
一片轰鸣中，他无比清晰地在车窗上看到了自己充斥着仇恨的双眸，以及隐藏其中的一抹嗜血。
钱镇的早晨总是雾气蒙蒙的，当商朔终于抵达这个差点让他丧魂的地方时，他心底却生出一股难言的安心之感。
望着面前古朴的民宿，他的眼底的冷意一点点散去。
而仅存的那点冷光，也在门口打开的那一刹那，尽数消散。
“苒苒。”看到来人，商朔早已换上一副温和的模样。
时苒一眼就看到了他眼底的青黑，微微蹙眉，“你是连夜赶来的？”
商朔跟在她身后，脚步极轻地踏入了民宿，闻言，微微一笑，应道：“嗯。”
时老爷子看到他，也不见外，只是有些讶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商朔在时家养伤那会，就常与时老爷子一起下棋品茶。
时老爷子见他面色阴郁，还极力开解他，劝他，人生在世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当时，商朔是听不进这些话的，只是固执地追问：“真的吗？”
时老爷子温和一笑，跟他说了四个字：“否极泰来。”
从那之后，商朔再也没有消沉过。
往年，商朔虽然人在Z国，但都会精心选好拜年礼物，派专机送来。
时老爷子虽然觉得有些大费周章了，但毕竟也是一片诚意，他推辞不掉，只好也选了一些山庄里土生土长的特产送过去。
商朔接过阿姨送来的姜茶，道了声谢，对老爷子道：“昨天刚回来。”
他昨天下午到的A市，晚上还抽空去参加了一个慈善晚宴，然后连夜赶完钱镇。
行程紧凑，连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时老爷子留他吃了个早饭，便让他先去休息了。
商朔却不怎么困，他早就习惯了这样忙碌的生活，又陪时老爷子说了一会话，才在时老爷子佯怒的表情中，哭笑不得地上了楼。
他刚走到楼梯口，便与一个人撞上。
“对不起！”时倾也没看清是谁，但知道是自己不小心冲撞了人家，连忙道歉。
商朔愣了愣，那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道歉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只能默默认下了，冲她温和一笑：“没事。”
听到他的声音，时倾猛然抬眸，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面生得很。
商朔见她像只小兔子一样，双眸倏尔瞪大，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两人就这么站在楼梯口交换了彼此的姓名。
“商朔。”时倾低低地念了一声，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但她一直待在山庄里，自然是不认识这个人的，只能将这股熟悉感归结于自己想多了。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挡着人家的去路，连忙往旁边侧开一步。
等人过去了，她才往楼下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商朔却突然回过头去，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