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保温桶掉落在地上，鸡汤溅落在顾辞树一尘不染的皮鞋、价值不菲的西裤上，他仿若未觉，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唐婳的手机屏幕，似要看清，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程湘湘、他心中纯白无瑕的茉莉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甚至，那段视频放完后，他还又急切地夺过了唐婳的手机，重新点开那段视频又看了一遍。
视频中面目骤而变得怨毒狰狞的，依旧是他念念不忘多年的囡囡姐姐。
程湘湘面色惨白。
她知道顾辞树向来对唐婳出手狠，她看出薄慕洲对贱人心软了，她本来想趁他不在清园，让顾辞树帮她好好教训贱人，她怎么都不敢想，贱人竟然那么阴险，录了视频！
她含着泪机械摇头，她想说不是这样的。
可，视频中孰是孰非太过清晰，她这么说，只会让顾辞树更觉得她虚伪！
她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扭转乾坤！
唐婳今天本就不舒服，又被顾辞树摔了一下，她现在身体更沉、更疼了一些。
但她还是撑着地面起身，腰板笔直，不卑不亢说道，“顾辞树，视频中清清楚楚，是程湘湘故意陷害我！你现在，还要我向她道歉？”
“我……”
顾辞树心中理亏。
看到唐婳脖子上的烫伤、想到那晚他看到的那个血淋淋的“贱”字，他心脏剧烈绞痛，一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对，她浑身是伤，刚才他还凶狠地把她摔倒在了地上！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他就将这一桶滚烫的鸡汤，浇到了她身上！
唐婳也没等着他说话。
她背脊挺得更直了一些，如同风雪中傲立的红梅。
她唇角微微勾起，笑容薄凉没有达到眼底，说出的话，更是讽刺入骨，“顾辞树，你不仅长得不好，眼睛还不好使！”
“多可笑！我唐婳就是被你和薄慕洲这种恶魔，毁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你们凭什么呢！”
顾辞树知道，就算今天唐婳没伤害程湘湘，她也是罪大恶极的罪人。
因为两年前她的恶毒，毁了程湘湘的一辈子。
他应该继续教训她，继续为他的囡囡姐姐讨回一个公道。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理直气壮去教训、或者斥责这个罪人，甚至，他心中还生出了几分陌生的理亏的感觉。
“程湘湘，每次见到我，都要自虐、陷害我一下，你可真是损人不利己！”
唐婳的视线，凉凉地刺到程湘湘羸弱的小脸上。
她的声音中，渐渐染上了刻骨的恨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
“对，你已经有报应了！两年前，你想害我，最终，却跟那几个小混混狗咬狗，毁了你自己的清白，还把自己折腾成了残废！程湘湘，你不会有好下场！”
“唐婳，你给我闭嘴！”
见唐婳故意颠倒黑白，还用程湘湘的残缺来刺她的心，顾辞树才回过神来。
他以守护者的姿态护在程湘湘面前，厉声呵斥唐婳，“你再敢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唐婳依旧在笑。
她那张脸颜色太盛，哪怕她唇角勾起的弧度皆是讽刺，依旧美得颠倒众生。
可顾辞树能感觉到她对他的疏冷与厌恶。
这让他心里特别特别不舒服！
她那带着讥诮的声音，让他心里更是不爽得要命，“饶不了我？顾辞树，你什么时候饶过我？”
“给你们提个建议，别再让我照顾程湘湘了，因为她每一次见到我，都忍不住想自虐！”
“你们不想她自己把自己弄死，就让她离我远远的！”
“我不许你这么说湘湘！”
唐婳忽而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她没有喷香水的习惯，她身上带着的，只有她身体本来的清爽，以及沐浴乳留下的淡淡的清香。
她这么靠近顾辞树，他只觉得一股子甜香钻入脑中，与他梦里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耳根一下子红得要命，身体发热，极度紧张之下，他竟是克制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你想做什么？”
该不会是她又想强吻他吧？
昨天晚上梦中的画面，又开始在顾辞树的脑海中捣乱，他差点儿没克制住，逼迫唐婳吻他。
唐婳顿住了脚。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副是非不分、一心给程湘湘当牛做马的模样，可真丑恶！你这张忠犬脸，和你的心，一样丑陋！”
说完这话，唐婳再没有停留，她转身，就快步走出去，还贴心地帮这对狗男女把房门关死！
原来，她不是要亲他。
顾辞树碰了下自己的唇，怅然若失。
对，她不仅不强吻他，还嫌他丑！
他顾辞树玉树临风、丰神俊朗，哪里就长得丑了？
顾辞树越想越气，他抬脚就想去找唐婳那个眼瞎的女人算账！
他还没走出房间，程湘湘委屈的哭声，就飘进了他耳中。
他僵硬转身，有些不耐地问她，“湘湘，你哭什么？”
“阿树，你讨厌我了是不是？”
程湘湘红着眼圈低低啜泣，看上去可怜极了。
“是不是你觉得，我就是心肠歹毒，恶意陷害别人的坏人？”
“我……”
其实方才刚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顾辞树是对程湘湘很失望的。
可想到小时候囡囡姐姐带给他的温暖，还有她送给他的那颗甜糖，他还是温软了语气，“湘湘，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可是我刚刚陷害姐姐了，我自己都觉得我好坏！但我真的不是故意陷害姐姐的，就是……就是你们好像越来越在意姐姐了，在意到好像都忘记了，两年前是姐姐毁了我的一辈子。”
“我害怕，我无措，所以我才会笨拙地伤害自己吸引你们的注意，让你们也别那么喜欢姐姐。”
“谁说我喜欢那个罪人！”
顾辞树急切地为自己辩解，“湘湘，我心中只有你！那个罪人，她在我心中连玩物都算不上！”
听到他的表白，程湘湘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她小脸上的委屈，却没有减少分毫，“可是我受了伤，你都不管我了，你眼里只能看到姐姐……”
顾辞树这才想起，程湘湘手背烫伤了。
可中了邪一般，这一瞬，他心中想的，不是程湘湘手背烫伤，她有多疼。
他想到的竟是，程湘湘手背烫伤一点儿，甚至都没有起水泡，她就哭得仿佛死了爹妈一般凄惨。
前天晚上，唐婳浑身是伤，她心口被刻上了深深的“贱”字，那几个人，在包厢中折磨了她将近五个小时，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唐婳难道不疼么？
他看着都觉得疼，她怎么可能会不疼！
她不哭，应该只是觉得，哪怕她掉了眼泪，也不会有人心疼她、对她高抬贵手罢了！
而程湘湘会哭，是因为她觉得，她一哭，便有人心疼她、为她鞍前马后，她恃宠而骄！
顾辞树的心中，忽而生出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凉。
为唐婳觉得悲凉。
“阿树，我好疼啊！”
顾辞树正想得入神，程湘湘忽而自身后紧紧抱住了他，“你抱抱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