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就是这种方式能更温和地让军队和兵团的人展开接触。
只要真正坐在一起互相了解了,对方就会明白所谓的“叛军”不过就是群吃不上饭被迫站起来反抗的可怜人。
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说着汉语的普通人,不是什么牛鬼蛇神。
只要打破了偏见和刻板印象,那隔阂自然会慢慢消失,并重新思考到底谁对谁错。
好妹妹你出来嘛,出来跟我看场电影吃顿饭嘛,等你了解了我,就会知道我并不是她们口中所说的海王,我也很优秀的!
等到这些亲眼见过兵团的人每天都在干什么的士兵返回驻地,自然也会把情况告诉他们的战友。
林枫甚至想过,如果实在谈不拢,大不了就把这些人的想法扭转了之后放回北方。
兵团的人放得开,纯粹是因为早就被逼得走投无路,烂命一条就是干,根本不怕京都的威胁,但他们不行。
这些士兵都是官方在正规渠道招募来的,大部分都有牵挂和包袱,甚至老家就在北边,真要让他们全都顶住压力跟兵团干,肯定是不现实的。
所以林枫也不会去幻想自己王八之气一放,整个金陵就望风而降的场面,他现在的最低要求就是让金陵人看清事实,接下来何去何从随他们便。
等这些人带着真相回到北方,对孟昌易政府造成的影响未必不比留在兵团参战要弱多少。
如果看清了现实,最终还是选择拿起武器为孟昌易效力,那下一次再见到的兵团士兵就不会是今天这么好说话的了。
最后,这也算是一种表态,告诉金陵的军队,兵团暂时不打算强行逼迫他们并入兵团,他们依旧可以穿着大夏的军装在金陵活动,金陵悬挂的依旧是赤旗。
“邱团长,什么事这么开心?”
张参谋感觉邱卫华的笑容突然有点淫荡,嘴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出哈喇子来。
“啊?哦,当然开心,为民众服务,看到民众这么欢迎我们,你难道不开心吗?”
张参谋想了想后点头道:“倒确实是件开心的事,我一直觉得这种环境下士兵就应该多和民众接触,加深联系才能实现长久、稳固的团结。什么东西都是一旦摆得太高让人摸不到了,那就不够亲切了,脱离民众那又怎么能跟民众感同身受呢,你说是吧?”
邱卫华微微一挑眉,语气轻快地问道:“张参谋是在说军队,还是在说别的什么?”
张参谋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聊起了金陵的风土人情。
邱卫华也没追问,只是用心记下了这位张参谋的一言一行。
这人对孟昌易那一派不感冒,对难民抱有同情,看起来也有点认同兵团的理念,可以发展到兵团来……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殊不知张参谋心里的想法也挺搞笑:这帮人瞅着还行,林枫果然没骗人,再观察一阵子,合适的话我就跟他们干了!
好了好了,这下已经是郎有情妾有意了,我就说先约出来就有机会吧。
两人各怀鬼胎,鬼扯了几句后,邱卫华说道:“我要去组织发放物资,不如你也一起去,你穿着这一身往那一站,很多心里犹豫的民众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我这一身?”张参谋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军装,苦笑道,“邱团长,你没开玩笑吧,我怎么感觉现在民众更认你身上的制服?”
“哈哈,走吧走吧,一起去。”
虽是在开玩笑,可张参谋却把自己说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
林枫的人不过才来三天,民众很快就从最开始的抵触变为了欢迎,可他们一开始在民众心里的身份明明是叛军,是会进城抢劫的暴徒。
明明畏之如虎,才两三天就风向大变。
也许最开始,促使民众暂时放下戒心的是曹萱这位经过“官方认证”的先知,但后面真正让民众态度转变的还是林枫的一系列运作。
但即使有曹萱为他公开站台,张参谋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仅仅只是因为发了一批物资,抓了一批流氓恶霸,一口气招了几万个失去收入来源的人进入兵团吃公家饭。
这么简单就能让民众变心吗?
张参谋边走边想,猛然惊觉这其实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物资从哪来,自掏腰包还是刮地主的油水?
流氓恶霸,还有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哪个背后没有一两座靠山,这里面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扩大就业,最后又要动谁的蛋糕,妨碍谁赚钱?
许多人在未发迹时总会想,世界为何这么糟糕,现实为何这么阴暗。
为什么富人不能拿些钱出来帮助穷人,甚至连该缴的税都要躲。
为什么上级不能任用有能力的人,非要提拔溜须拍马的小人,甚至他自己都整天在研究钻营。
可大部分真正发迹了,到了那个时候心态突然就他妈变了,变得自己都无法理解是如何迅速完成这样的转变的。
我有钱是我凭本事挣来的,颗颗粒粒全是我的血汗,凭什么要分给那些弱者?
我能坐到这个位置是我多年苦心经营不断努力的结果,吃了多少苦头才得到啊,对我来说首要任务就是保住这个位置并且不断往上爬,其他的我哪里有心思去管?
张参谋想着想着叹了口气,好像这些事确实只能林枫这样的人来做,打破一滩死水的力量只能来自外面。
如果解决问题的答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就是没能实施起来,那其中一定有着无法超越的阻力。
张参谋突然感觉想通了什么,心头剧烈震动,全身鸡皮疙瘩起来汗毛全都炸起。
他停下了脚步,喃喃自语道:“那兵团岂不是成了唯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