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把那些铁链‘排除’出来的？”
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絮语流觞指着那座高塔所在的方向再度笑出了声：“那个刺猬塔就是你的杰作是吧。”
“那些锁链本就不是高塔的所有物，被排除在外不是很正常么？”段青抱着双臂坐下身来：“被启动的钥匙是那座塔的钥匙，自然也要完成它本身的职责，这也是我把它一比一还原出来之后想让它做的事——把剩下的敌人一锅全烩了，给所有人省点时间嘛。”
“很好，那么问题来了。”絮语流觞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了：“那座高塔现在还能进人吗？它现在还能用吗？”
“这事得问马洛克，‘完全解放’状态下的高塔是否具备再修复重生的能力。”整理着衣衫的段青义正言辞地回答道：“马洛克一族在设计这座高塔的时候，应该早就把这种毁灭按钮一类的情形设计好了才对，他没有采用让塔直接自爆的方式，而是采用了现在这样的方式，本身就已经说明结果了。”
“但无论他采用了何种方式，能量应该是不会留下半点的。”
将法袍打理得一丝不苟，段青随后装起了高深学者的模样，颇为笃定地回答道：“没有了那些能量资源，就算是马洛克再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管是修复还是复活，现在应该都不得不停工啦。”
“既然高塔没有自毁，那它就还有被修复的可能。”站在段青身后的雪灵幻冰则是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也就是说，一旦泰伦之塔恢复力量，那个系统的回补也同样会被复活？”
“的确存在这样的可能，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段青睁开眼睛比划起了手指：“看到那些被挤出空间之外的那些‘锁链投影’了么？那就是还未完全修复的残品，是命运编织者们口中被称为‘命运之丝’的存在。”
“这种东西应该不会被系统摆在台面上，它们可是这个世界最深处的秘密。”说到这里的段青向着絮语流觞送出笃定的眼神：“这也是我刻意为之的一部分——若我们所存在的这个世界的‘光脑’判断足够理性，它应该就会尽快消除那些暴露在世人眼前的铁链，进而放弃这一次的复活机会。”
“那些回归虚空之海的数据流，就让系统自己去找别的剧情线去复活吧。”
端着下巴坐直了身体，段青随后也将自己装严肃的表情和动作收回：“想要召唤命运之神的迪斯特亚，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系统的代言人，虽然不知道这个游戏世界主导者和运算者是否拥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但若它真的足够‘聪明’，它应该不会放弃拥有代言人的机会才对。”
“这是它用来控制世界走向的得力工具。”接着段青的话音，絮语流觞也摆出了无奈的表情：“结果到最后，我们还是要和整个世界作对么？”
“所有的虚拟世界发展到最后都会变成这样，被冒险者不死不休地挖掘到世界的最深处，然后把一切刨出个底朝天。”段青笑着将手伸向天空：“为了防止玩家在这个世界玩到头，耗尽所有的游玩内容，系统总得想些办法嘛。”
“总觉得事情不会像你们说得这么简单。”另一边的雪灵幻冰却是摇了摇头：“我总觉得那些迪斯特亚的人没有全都被干掉，那其中——”
“啊，你说那个啊。”似乎是被雪灵幻冰提了醒，段青收起了自己的手臂：“确实，还有一个人混在里面，事实上自从我们封了他的号以后，我们过去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情中，一直都有他参与的影子。”
“是时候找个机会拿捏他一下了。”嘴角扬起了一丝邪恶的笑，灰袍魔法师随后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喜欢在游戏世界里‘夺舍’是吧？到时候让你好好过把当Npc的瘾！”
“你该不会是想……？”
“再等等，让我好好设计一下。”
抵着下巴摇了摇头，灰袍魔法师随后也将自己的手指移开，与不远处投来询问目光的絮语流觞交汇：“就像这一次的自由之城大战一样——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不同，但最终结果还是与我们最初的设计差不多的。”
“差不多？差得可太远了。”位于段青指尖的那张成熟曼妙的面庞随后也扶着额头低了下去：“修复城池与地脉，安抚民众，分配战后资产，协理王座候选人之间的关系……你知道我还有多少后续的麻烦需要处理吗？”
“但至少城保住了嘛。”段青笑着摇了摇头：“还有维扎德的事情与法师议会的事情……经此一役，欠了更多人情的法师议会一定也会更加支持我们才对。”
“说起这件事，七人议会的成员和维金斯议长，在这场大战之后好像一直没有出现。”絮语流觞低声提醒道：“安住在天空之城上的属下也给我返回了消息：天空之城没有任何动作，那些七人议会的大佬们，也没有在战后现身。”
“我知道维金斯去了哪里。”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段青的手指在思索的表情中缓慢上下摇动：“在最后涉入高塔之前，我曾经向维金斯提出了建议，那是防止我们一旦作战失败之时，我所预留下来的最后保险。”
“虽然不知道他的分身在遭受命运之神毒手后有没有什么损失，但他的位置应该不会变。”灰袍魔法师随后站起身来：“我会去找他的。”
“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絮语流觞也将注意力重新伏回到了案边：“我会加派人手密切监视那座高塔的走向，若是它有任何异动，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另外。”
她用随后丢到段青手中的一张羊皮纸卷打断了他准备起身离开的动作：“事先声明，我这可不是在论功行赏，只是因为我觉得作为信息渠道来说，这些人的手上可能掌握着一些你感兴趣的消息，所以——”
“去见一见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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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伤不碍事，大不了死一次就是了。”
依着絮语流觞记下的名单，段青率先来到了自由之城的其中一处聚居点，无数身份形象不一的男女老少此时也正在这片战后还未完全熄灭的残垣断壁周围散落，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艰难求存着。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这些人群的视线，不愿打扰他们的段青裹着魔法师的兜帽找到了天南星等人所在的角落，正在接受治疗的他们随后也各自推了推双手，将段青用来治疗自己的魔法光芒按了下来：“还是省着点吧，你不是也刚刚才从火线上退下来吗？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才对。”
“没错，这种大战，角色生命和状态之类的恢复都是次要的，玩家的精神恢复才更重要一些。”坐在另一边墙角的枫桥听雨也跟着笑声说道：“身为前职业玩家的常胜冠军，你应该比我们更懂一些才对。”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已经不做职业玩家好多年。”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忙碌，摘下兜帽的段青环视着在场的这几道人影：“感谢你们的关心，不过我来此地不是来听这个的——你们不是有事要见我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扶着大剑的幻海狂星咧嘴一笑，然后朝着段青身后一直紧随不舍的那道纤细的女剑士身影指了指：“我们主要是为她而来。”
“……”
同样披着兜帽不以面貌示人，一直跟随在段青身后的雪灵幻冰沉默着没有什么反应，不过玩家与玩家之间可以相互看到Id名字，自然也让眼前的这几个人轻易就认出了段青身后的她：“……哦？”
“市面上有名有姓的玩家都知道，你和她现在形影不离，所以找你就等于找她。”发出了两声大笑，幻海狂星拍打着自己手中的剑柄：“当然，找她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只是想带句话给她。”
“脱离了自由之翼的人，都会第一时间收到某个神秘组织的联系，邀请我们加入他们的团队。”叹息一声的枫桥听雨接过了这个解释的话头：“领头的是费子翔，一个最早被自由之翼踢走、一直想要找机会复仇的人，我们对他想要复仇的念想倒是不怎么感冒，但能够收留我们这些不上不下、快要没饭吃的前职业选手，我们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所以你们这一次来自由之城，也是因为受到了雇佣？”段青奇怪地望着眼前的这支小队：“有舍必有求——费子翔那家伙想干什么？”
“答案很简单，听命效忠嘛。”枫桥听雨指了指段青的身后：“是她派我们来的。”
“啊？”段青的目光与身后雪灵幻冰的目光相汇：“她派你们来的？你们什么时候加入了青灵冒险团？”
“不是你想的那层关系。”摇了摇自己的手，雪灵幻冰无奈地回答道：“还是让我来解释吧。”
“一切都只是那个费子翔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而已。”
走到了与段青并排的位置上，雪灵幻冰目光环视向在场的其他几个人：“从我离开自由之翼单飞以后，费子翔就没有停止过对我的骚扰，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复仇野心，也一直挑明了他想找我的目的：希望借用我的这张虎皮，让他的复仇更名正言顺一些。”
“自由之翼的背后是天翔公司，也就是费子翔一手创立的那个公司，虽说后来被楚家所主导，但也算是他与楚家共同的发家地了。”坐在墙角的天南星则是笑着继续解释道：“没有这张大旗，想要拉拢自由之翼的内部人员反叛自己的老东家可不是一件易事，而就现状而言，楚大小姐对楚家的恨意，说不定也不比费子翔更低呢。”
“……所以你同意了？”
“当然没有，我都不知道拒绝了他多少次。”
面对段青随后抛来的疑问，雪灵幻冰断然摇头，然后将目光再度放在了眼前这几名玩家身上：“你们处心积虑安排了这次会面，应该也是来当他的说客吧？”
“我们当说客？我们是那个料么？”幻海狂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开始就说了，我们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来当一个传话人罢了。”
“费子翔说了：如果你对这一次的支援还算满意的话，三天之后，老地方见。”枫桥听雨随后说出了这样的话：“好了，话已经带到，等我们养好伤，我们也准备离开了。”
“听说你们在这一次的战斗中表现不错，捞起了伽罗的性命，还帮他守下了祭坛。”段青摇着头回答道：“想要找个吃饭的行当，你们可以选择留在自由之城，我会帮你们说一说的。”
“好建议。”冲着段青比了个大拇指，枫桥听雨却是摇了摇自己的头：“可惜我们已经答应了费子翔，加入了‘非想天成’的麾下。”
“既然选择了加入，该有的团规还是要遵守的。”
告别了这三个人，段青随后转向了自由之城的另一个方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雪灵幻冰也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直到残破大街尽头的一座酒馆即将显现之时才忍不住自己发声打破：“你不问些什么吗？”
“如果你想说，你会告诉我的。”前方传回来的话音中充满了低沉与柔合：“当然，如果你真的有所决定，我也会支持你。”
“我，我才不会离开！我只是怕你的作战计划失败，所以想多拉一些人手而已！”雪灵幻冰急声说道：“我早就厌倦了那种上位者的生活了！除了诡计、隐瞒就是欺骗，根本就没有自由可言——”
“但拥有一批支持你的人，不也是一件好事么。”一手按住了雪灵幻冰的嘴唇，制止了对方辩解的段青笑着回答道：“这表示你不再孤单了。”
“我才不要这么多的人，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用力地抓住了段青的手臂，雪灵幻冰的话音变得越来越低：“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而失去你的话，我……你……”
“停停停停停，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段青按住了她的手背：“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得到他人的支持，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离你而去呢？”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信你了啊。”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雪灵幻冰忍不住朝着城主府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向前方：“下一个要见的人，应该和我没关系了吧。”
“你一个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