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承认，汝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
浓稠的黑色魔力萦绕在天空中，不透光的黑色幕布也在视力可及的每一个方位遮天蔽日，占据在这片魔力之海中心的高大瘦削身影随后也淡淡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心中迸发而出的一条条盛燃着黑色火焰的魔法集束也在轻易拦下无数道金光攻击的过程中连接成带：“借用古代——不，或许是更久远的时期所遗留下来的力量，汝确实可以达到与吾平起平坐的状态，只可惜——”
“这个状态无法持久。”
密不透风的黑色光带集驻得更加紧密了，它们宛如绷带一般将魔法皇帝所在的空域完全缠绕起来，同时也将如同雨点般落向他的道道金光完全拒之门外：“既无法威胁到吾，这场对决也只会变成消耗战，而消耗战……比拼得是经验、耐力和彼此的魔力总量。”
“汝在哪个领域具有优势？”
宛如凭空出现的魔力流从天而降，犹如海啸般朝着莱纳所在的空域轰然扑下，齐射的金光在汹涌而落的海啸之墙面前毫无抵抗之力，纷纷熄灭于它的倾轧之中：“……的确，论总量，即便是加上我背后的整座城市，恐怕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论经验和资历，我这位‘后辈’也明显比你弱小得多。”
“但要是比耐心，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
手中的金光分化成无数细小的金色剑气，背着双手的城主不断切割着持续推倒而来的巨大“水墙”，然后赶在这道毁天灭地的一击即将临头之前，将其分割成了无数块擦肩而过的碎块：“而且——”
“你似乎也没想要干掉我。”
微微望了一眼同样正在这片天际四周进行激战的另外几片光景，漂浮在空中的城主约翰·莱纳原本平静的表情中也显出了几分从容：“我没有在刚才的战斗过程中感受到任何威胁，即便是使用了如此庞大之魔力向我发起进攻的你，表现出来的敌意也远没有曾经我在自由之城内厮杀之时，几个帮派混混在我面前显露出来的杀意更多。”
“很准确的直觉。”习惯了居高临下的发话，漂浮在更上层的魔法皇帝将自己虚无缥缈的笑声从空中洒下：“虽然吾之魔法帝国已在千年前消失，眼下的魔法帝国也只是一个徒增的残壳，但吾之‘帝心’仍在，吾依然会维持身为一名贤明之帝皇所应有的修养和品德。“
“其中一项重要的品德，便是‘惜才’。”
黑气的腾蔓中，两人多高的皇帝阴影自灰飞烟灭的尽头处向下伸展开自己的长臂，反射着魔光的那张同样硕长的脸也闪动着慈爱的光辉：“汝是一名优秀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却被埋没在这种海滨的角落，甚至还有可能死在吾之手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么说，你还想让我投降？然后去当你的手下？”挥手拂开了自己面前不断涌来的其中一部分黑气，约翰·莱纳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千年老怪，想让堂堂自由之城的城主缴械投降，屈膝称臣？”
“你觉得可能吗？”
代替了莱纳的愤怒，由金光幻化形成的一柄巨大的长剑随后沿着他斜指向上的手指轰然飞出，泛着耀眼光色的剑锋随后也在连续刺穿了七道灰败的魔法屏障之后，才在魔法皇帝面前的无数黑魔力缠绕下崩解溃散：“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闻汝的这番回应，还是令吾无比失望。”
“怎么，终于舍得拿出更多的魔力了？”摇了摇头的莱纳脸上仍未出现一丝波动：“若是真的想取我的性命，那就尽管来吧，我会奉陪到底。”
“……听闻自由之城的城主是一名刚直不阿的人，吾刚才观礼，也能窥见一二。”没有任何进攻的动作，魔法帝国的皇帝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莱纳的脸：“以公正作为座右铭，并且一直坚持到现在，想必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吧？”
“——你想说什么？”
“吾在虚空的尽头休养的时候，也听闻过吾的那些自称继任者的凡人，向吾描述过这个世界的现状，其中尤其提到了汝等。”
视线微微偏移了少许，高大的皇帝黑影将目光转向了云层的深处，下方自由之城所在的方向：“与汝所坚持的卑微之物相反，自由之城是一座表面写满了自由、背地里却充满了罪恶的地方，帮派之间的争夺在这里到处都是，谎言、欺骗、偷窃、抢夺……任何人类所能想象到的罪恶，都在这座城市里不断上演。”
“这些存在，难道不与汝这个代理城主的信念相悖吗？”说到这里的高大黑影展开了自己的双手，话音中也充斥着俯视的感觉：“汝居于城主之位，难道不是一直在与自己的信念对抗，与自己的仇敌为伴？”
“管理这座城市并不违反我的公正，代理城主的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尝试着改变这座城市的‘惯有印象’。”莱纳面无波澜地回答道：“但我没有义务向你详细介绍它，尤其是在你居然敢公然破坏今天这场审判会、并且公然对我发动袭击的现在——”
“吾明白，吾非常明白。”打断了莱纳越来越高的声音，自称魔法皇帝的黑影再度响起的话音中带上了几分了然的感觉：“汝想要知道——”
“吾和吾的魔法帝国，为什么会这么做，是吗？”
几声霹雳贯穿了远方的云层深处，耀眼的光芒也将还在远处战斗的其他几对厮杀的魔法师身影照亮了一瞬间，高大的魔法皇帝被黑气覆盖的黑影也在这一瞬的光亮下拉长了少许，那莫名的视线也随之一起投射在了莱纳的身上：“答案很简单：汝与吾其实是同一类人。”
“……满口胡言。”
“吾说过，吾是一位惜才的皇帝。”
新的魔法球体随着魔法皇帝低沉的话音而开始在四周重新凝聚，犹如夜空中升起的皎月般将莱纳所在的位置渐渐包围起来：“为了收服汝，吾给了你足够的礼节，不仅派遣使者提前与你洽谈，而且还在谈判条件中给足了吾等的诚意。”
“但汝居然背弃了与吾等的约定。似乎根本就没有打动汝的心。”魔法皇帝的周围开始有无数魔法吟唱的颂音齐现，那些环绕莱纳的灰白色魔法球也伴随着长长的双臂指挥而舞动起来：“汝假意接受了吾和吾忠诚的臣民们苦心为汝准备的厚礼，最后不仅没有遵守吾的要求，甚至还在那场凡人过家家一样的集会上亲自下场，为那个曾经试图谋害于吾的冒险者助力——此等厚颜无耻，难道不是与吾同为一类的存在吗？”
“……那是一次平等的测试，即便是换作其他人来，我依然会这么做。”眼中闪过了几分困惑不解和几分愠怒，约翰·莱纳缓缓将双手转到了身前：“阁下不仅胡言乱语，而且……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
“呵呵，呵呵呵呵。”
深沉的笑声隐没到了漆黑的云端中，环绕在这片空域的灰黑色魔法球也开始在颂歌般的高速吟唱中不断加速，它们在魔法皇帝的操纵下旋转成了一片难以目辨的圆环囚笼，向着莱纳所在的中心点不断逼近着：“若不是有隶属于魔法帝国的忠诚部下提前报信，吾还识别不出汝明面上想要‘测试’、实际上想要暗中启动远古法阵的险恶用心呐。”
令人头晕目眩的震响声与摩擦声插入了这场对话，那是不断收缩包围的无数魔法球体与莱纳撑开的金光猛然撞在一起之后互相挤压所发出的声音，金色与灰黑色所形成的两道泾渭分明的边光也在以莱纳为中心的球形区域外相互明灭，看起来处于一种势均力敌的状态：“……我的确想要启动莫尔纳之星，但这和我为临渊断水举行的试炼没有任何关系，而且——”
“施加那几道试炼，明明就是你们的要求。”浑身上下金光缠绕的莱纳双手支撑在身前，尽力推举着自己的领域不被四周的魔法光球压垮：“当那个‘使节’用前任城主范加尔的消息换取我一次施放‘天秤审判’的机会的时候，我还惊讶于你们的慷慨，现在看来，这也是你们试图陷我于不义的诡计么？”
“……汝在说什么？”黑色魔光背后的魔法皇帝用略显不耐的声音回答道：“吾等的条件明明是——”
压力出现了明显的松动，金光与黑光之间的较量“天平”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倾斜，悬浮在高空中的那道高大瘦长的黑影在这一刻忽然陷入了静默，那还未说完的下半句话也如烟一般停顿消失了。双手连续挥舞出了复杂的动作，趁虚而上的莱纳连续消灭了几枚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黑魔法球，然后赶在其余的黑魔法球失控爆炸之前，化作一道金光逃离了这片空域：“——哼。”
“你的‘囚禁’失败了。”他背负起自己的双手傲然独立，身后的披风也在原方向坍缩空间所引动的巨大爆炸气浪前不停鼓动：“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还手了？”
“……”
高空中的魔法皇帝没有动静，甚至没有任何的回应，那瘦长的身躯与手脚也如同布偶般悬挂在那里，在莱纳的注视下闪烁着燃烧的黑光：“……你这家伙，是在故作玄虚吗？”
“如果你以为我会上当的话——”
举起的手指并在一起，不再犹豫的莱纳将另外一道巨大的金色剑光送向了自己的目标，巨大的金色剑气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皇帝的躯体，将那道如同布偶般的黑色身躯撕裂成了漫天的黑色碎片：“……什么？”
“就这么死了？”
击中的实感与脑中的理智相互对抗着，莱纳下意识地吐出了这句话，他皱了皱自己的眉头，警惕的目光也开始环顾向自己的左右：“以为我会大意么？”
“……厉害啊。”
突兀出现的一道黑光随后袭击了莱纳的后背，将他连带着周围的金芒一同打飞出了好几个跟头，自他背后生成的道道细金剑气随后也将袭击的黑色光体切割成万千碎片，但却并未阻止属于魔法皇帝的低笑声从未知的方向回荡而来：“不愧是自由之城曾经的第一打手和现任代理城主，战斗直觉和警惕心都很强呢。”
“这又是什么招式？”用力一甩将四周的散逸黑气挥散开来，约翰·莱纳猛然回头，但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锁定的目标：“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有感而发。”空无一物的云层间，属于魔法皇帝的声音依旧还在漫无边际地飘摇回荡，根本抓不到任何踪迹：“这些最终boSS，一个个都这么有逼格，手中也掌握着这么多的力量和无敌的魔法招式，他们为什么——”
“不一开始就把自己手中‘最厉害的魔法’使出来呢？”
毫无声息的魔法波动又一次凭空出现在了莱纳的背后，化作一道不规则的能量冲击袭向他的后背，保持着高度警惕的莱纳瞬间移动出了几个身位，手中的金光也再度化作无数细小的剑气切割过了黑雾能量所袭来的方向。四处溃散的万千黑气碎片中，冲破阴影的城主身侧的空域陡然被另外一道更大的阴影所笼罩，处于高速运动中的莱纳回头一看，看到的只有出现在他眼前的、足足比得上他两人之高的漆黑巨口：“比如——”
“这招‘虚空吞噬’。”
张开的巨口将莱纳一口吞下，原本还在绽放的金光也与四周的空间一起变成了漆黑，狰狞的巨口范围内已见不到任何莱纳的踪影，只余下了“魔法皇帝”带着低笑的阵阵叹息：“一个无法被回避的指向攻击，中招者即刻被虚空同化，成为被放逐到另一个世界里的垃圾，呵呵呵呵呵……”
“这下就万无一失了。”
一团滚动的黑雾也重新在还在“咀嚼消化”的巨口不远处浮现，与它一起上下颤动着发出了虚无缥缈的声音：“呼，差一点就玩脱……那么接下来是——”
黑雾在彷徨中回首，饱含恶意的“视线”也开始转向了天空中的其他战场，明亮的银光随后却是陡然擦过了这片黑雾的一角和身后还在吞噬着莱纳的虚空黑球，将一道划破天空的轨迹连接在了这颗黑球与上方下方的乌云之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