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苗寨的夜晚,虫鸣低唱,吊脚楼的灯光在墨色山峦间晕开。
张杭的临时住所内,行李箱敞开着,衣物被整齐地码放进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即将离去的清冷气息。
他结束了此次监制的前期视察,看到节目方向已定,剩下的具体执行,将由张雨馨留驻指导几天。
门被轻轻推开,张雨馨走了进来。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等待指令或汇报工作,甚至没有给张杭开口的机会。
她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经过竹林教学后滋生的、更清晰的渴望。
她径直走到他面前,在他略带讶异却未及反应的瞬间,双手捧住了他轮廓分明的脸庞。
这一次,不再是莽撞的触碰。
张雨馨的吻主动、热烈,带着学习后的勇敢和撩拨。
她生涩却大胆地探索,舌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容拒绝的邀请。
她的气息干净清甜,即使素面朝天,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张脸庞也美得惊心动魄,褪去了所有刻意的伪装,只剩下纯粹而致命的吸引力。
张杭的心头,那丝因掌控全局而产生的愉悦感瞬间被点燃,化为更灼热的火焰。
怀中是魅力非凡、且终于懂得如何游戏的女秘书,他内心深处的渴望被彻底唤醒。
他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吻,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享受着这份主动献祭的甜美。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暧昧的声响。
时间在纠缠中流逝。
许久,当这个漫长而激烈的吻终于结束时,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张雨馨的脸颊染着动人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丝挑衅和了然。
张杭看着她,眼神深邃,欲望尚未完全退潮,但更深处是掌控游戏的冷静。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声音低沉,带着事后的慵懒,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再扣你一个月工资。”
张雨馨没有像上次那样惊慌失措或哭求。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
“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不就是两个月的工资吗?”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坚定:
“但老板,你不用装,你知道我喜欢你,你也没有拒绝我,说明对我也有一点好感,以后......我会懂规矩的,所以,请你也不要总是在我面前装作冷漠无情的样子。”
张杭眼底的笑意加深,带着几分真正的欣赏。
他低笑出声,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呵......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股不管不顾的勇气。”
“我的勇气。”
张雨馨立刻接口,眼神倔强:
“不是梁静茹给的,是我本身就拥有的!”
“很好。”
张杭点头,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满意,也有一丝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东西。
他不再看她,而是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曹文的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权威:
“阿文,扣张雨馨两个月工资,通知一下公司财务。”
他言简意赅,不容置喙。
电话那头传来曹文恭敬的应答。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那句扣两个月工资还是像针一样刺中了张雨馨那小财奴的心尖。
两个月的薪水!
江州那套想用来接父亲的房子的首付,又得往后延了......
巨大的心疼让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看向张杭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控诉和可恶的意味。
“再见!”
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带着赌气的成分,转身就要走。
张杭看着她气鼓鼓又强装镇定的背影,觉得分外有趣,点头一乐:
“嗯。”
门外,护送张杭前往机场的车队已经准备就绪。
张杭拎起行李箱,在助理和安保人员的簇拥下,身影很快消失在苗寨浓郁的夜色中,踏上了返回江州的归途。
房间里还残留着他清冽的气息和方才炽热的温度。
张雨馨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嘴唇,心里五味杂陈。
有被扣工资的心痛,有大胆表白后的忐忑,更有......
对他那复杂难言的情愫。
她甩甩头,暂时把这些纷乱的情绪压下。
工作还要继续。
她走到窗边,望着张杭车队离去的方向彻底融入黑暗,才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爸。”
电话接通,张雨馨的声音瞬间柔软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依赖。
“雨馨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工作很忙吧?”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张智立温和关切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有拐杖轻点地面的细微声响。
“嗯,刚忙完一阵。爸,你腿怎么样了?最近下雨天还疼得厉害吗?”
张雨馨最挂心的就是父亲的腿疾。
“老样子,拄着拐,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要照顾好自己。”
张智立的声音里满是慈爱:
“对了,你上次说看房子的事......”
张雨馨心里一紧,愧疚感涌了上来:
“爸,买房子,可能要再往后拖一拖了,我......工作上有点小状况,被扣工资了。”
她尽量说得轻松。
“傻丫头,急什么!”
张智立立刻宽慰道:
“爸在家里挺好的,街坊邻居都照顾着,你小姑前两天还送菜过来呢,房子的事慢慢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钱不够跟爸说,爸这儿还有点......”
“不是钱的问题,爸。”张雨馨急忙打断,鼻子微微发酸。
“那是什么原因被扣工资啊?”张智立问道。
“就是,顶撞了老板。”
张雨馨迟疑了下,最终如此回答。
有点不好意思。
“顶撞老板?”张智立的语气变得沉重了些:“是不是老板对你态度不好了?还是有其他什么事情,是不是他骚扰你了?”
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张雨馨沉默了下。
也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和父亲坦白。
从小到大,张雨馨几乎没什么秘密,许多事情,都会和父亲分享,当然,也有很多事情没办法和父亲倾诉。
可儿女情长这件事。
张雨馨犹豫几秒后,决定向最亲的人袒露心事:
“爸,我,我喜欢上我老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是张智立带着惊疑的声音:
“啊?这个,额......雨馨啊,这个......你也长大了,是该谈恋爱了,爸把你一把手带大,没妈的孩子,有些事......嗯,爸也不好跟你细说,就是你老板......他那么年轻,那么有钱,真的......行吗?”
父亲的语气充满了担忧。
“怎么不行?”
张雨馨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崇拜:
“老板他人很好,非常好,非常厉害!真的!”
她急切地想为张杭正名。
“那他......有女朋友了吗?”
张智立问出了关键问题。
张雨馨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果断地说:
“没有女朋友!”
心里却暗自补充:
都是未婚妻,比女朋友高一级。
对老板来说,要么是逢场作戏,那些约会的玩具,要么就是未婚妻。
嗯,没错,可以这么理解。
“哦?没有吗?”
张智立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完全释然:
“爸看小说,还有刷新闻的时候,听说不少有钱人,那个私生活,嗯,你懂爸的意思吧?爸就怕你吃亏,受委屈。”
父亲的话很含蓄,却直指张雨馨家乡曾经流传的关于她不正经秘书的流言蜚语,也道出了最深的忧虑。
“爸,我懂。”
张雨馨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喜欢他的人确实很多,飞蛾扑火的更多,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想方设法靠近他,但是,我不在乎,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想和他在一起也是我的选择,不管以后会怎样,我选了,就不会后悔,而且,以前大家都传,我是不正经的秘书,结果我和老板的关系是最纯粹的,可现在,我喜欢他,我不怕别人怎么说,就担心爸你不支持我。”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充满了父亲的无奈和心疼:
“唉,爸支持你,雨馨,你从小就倔,有主见,爸就是,嗯,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别受伤害。”
他想起女儿因为张杭的捐款,在村里从不正经秘书变成了最有出息的人,这份正名来之不易,却也让他更担心女儿深陷其中。
“知道了,爸。”
张雨馨的声音哽咽了:
“我好想你啊。”
“丫头,爸也想你。”
张智立的声音也柔和下来,带着浓浓的思念:
“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饭,别熬太晚,家里一切都好,别惦记。”
父女俩又絮絮叨叨地互相叮嘱了几句,张雨馨反复确认父亲的腿疼是否缓解,生活用品是否齐全,张智立则一再叮嘱女儿注意身体。
电话最后在浓浓的温情与不舍中挂断。
放下手机,张雨馨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父亲的关心像暖流熨帖着她因扣工资而心疼的心,也让她对未来的选择更加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复杂的心绪......对张杭的爱恋、对父亲的牵挂、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工作的责任暂时压下。
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
她转身,拿起桌上的拍摄日程表和素材审阅笔记,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锐利。
她现在是爸爸在哪儿节目在湘西片场的实际负责人。
“电视台......”
她低声自语,指尖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
张杭的真实记录理念是破局之道,但如何让这档节目突破网络平台的局限,真正登上更具影响力的电视台?
这将是摆在她面前,继搞定老板之后的下一个严峻挑战。
夜色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也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飞蛾扑火,明知可能焚身,却依然向往那光与热。
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深夜。
京都,秦梓川的一套一百八十平的高层房子内。
他独自一人,坐在宽阔的大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秦梓川那张俊朗的脸挤满了视频会议框,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矜傲。
“各位,咱们的爸爸当家,该准备的,都到位了。”
屏幕分割成五块,映着五张心思各异却都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脸。
王有德靠在他那张昂贵的真皮老板椅里,指节轻轻叩击着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笃实的声响。
他眼皮半抬:
“嗯,不过,谨慎点好,我这边收到风声,张杭昨天亲自去爸爸在哪儿的片场转了一圈,还提了几个建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其他四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杭是一条过江猛龙,我们都在他手里吃过亏,千万不能小觑,我提议,哥几个抽个空,飞一趟拍摄基地,亲自瞧瞧咱们这把刀,磨得够不够快。”
“哈哈,王总说得对!”
秦梓川立刻接话,笑容张扬:“去看看也好,恰好那边也有其他剧组,我安排局,找几个女明星来!包哥几个满意,顺便放松放松。”
他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手指在屏幕前做了个虚握的手势。
角落里的赵聪,只露出半张侧脸,线条绷得死紧,眼神像淬了毒的冰,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单音:
“嗯。”
董明峰立刻堆起笑,身体前倾,仿佛隔着屏幕都想凑近些:
“秦少安排,肯定错不了!我这边跟林先生汇报一下行程!”
陈墨则红光满面,声音都透着一股急于表现的兴奋:
“各位老大放心,拍摄基地那边我熟!场地、设备、流程,都盯着呢!保证让几位看到最完美的状态!”
视频里的信心像鼓胀的气球,暂时遮蔽了京都摄影棚里弥漫的另一种压抑。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
主要是对这个项目的信心。
如今,凌云商会的第一个公司,凌云传媒成立了,其股份五个人都是百分之二十。
资金也是出相同的,可以说,有力往一块使。
这里面,陈墨的地位是最低的,不过好在前期投入的资金没那么多,陈墨满打满算,有两千多万,这次回家,还特意要了一笔钱,加上和亲朋好友借来的钱。
连交往的两个女朋友,将两人的存款都给借来了。
不成功便成仁。
陈墨觉得,好不容易混到了这个层次,一定要牢牢地把握住机会!
所以,对于探班的事情,他很上心。
......
次日。
拍摄场地。
巨大的摄影棚被柔和的暖光笼罩,造价不菲的韩式现代家居布景在绿幕前闪闪发光,却像一座精致的牢笼。
总导演吴振邦,五十多岁,业内很有名气有实力的导演。
他稀疏的花白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对着对讲机,声音嘶哑,强压的火气几乎要从牙缝里迸出来:
“周老师!周老师!停一下!”
他先是吼出来的,随即又赶紧压低声线,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疲惫:
“周老师啊,咱这是亲子互动!不是拍时尚大片!您这微笑,恕我直言,有点过于标准了!太假了!放松点,就像平时在家跟糖糖玩一样,行不行?眼神别老瞟反光板!看孩子!看孩子啊!”
镜头死死锁定着明星爸爸周文昊和他四岁的女儿糖糖。
周文昊,曾经的偶像剧顶流,如今靠综艺维持曝光,脸上挂着训练过千百遍、无懈可击的温柔暖爸笑容。
他正捏着一个裱花袋,小心翼翼地在曲奇饼干上挤奶油花。
动作精准得像机器,每一个角度都调整到能最好展现他下颌线的位置。
“糖糖,来,宝贝儿。”
他声音甜得发腻,刻意放慢语速对着镜头:
“看爸爸这里,给观众叔叔阿姨笑一个,好不好?”
他空着的手甚至轻轻捏了捏女儿肉嘟嘟的脸颊,试图摆出宠溺的造型。
糖糖穿着雪白的蓬蓬纱裙,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公主辫,像个昂贵的洋娃娃。
但她明显被棚里刺眼的灯光、嗡嗡的机器和爸爸刻意营造的氛围吓到了,大眼睛里盛满了茫然和无措,小嘴瘪着,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下意识地想躲开爸爸捏脸的手,却被不着痕迹地按住。
“cut!!!”
吴振邦猛地握住了对讲机,双手用力搓着脸,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脑仁都在抽痛。
“休息十分钟!周老师,麻烦您,再找找感觉!糖糖状态也不对,让助理哄哄!”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
“我的感觉很好啊,你想要什么样的感觉呢?”
周文昊眉头一皱,不耐烦的说:
“我在其他地方拍的时候,从没这么多事儿过。”
这话让吴振邦目光微凝,心有怒意,沉默了两秒,便忍耐下来,说:
“周老师,麻烦您稍微休息一下,待会儿我们再来试试。”
......
旁边另一个精心搭建的样板间厨房区域,气氛同样窒息。
影帝陆海,以硬汉形象着称,此刻正和他五岁的儿子石头上演一场无声的战争。
场景要求是爸爸教儿子打蛋,展现生活小技能和父子温情。
石头虎头虎脑,正是对什么都好奇、坐不住的年纪。
他对打蛋毫无兴趣,反而被料理台上一个亮晶晶的不锈钢量杯牢牢吸引。
他伸出沾着蛋液的小手,兴奋地想去抓。
“石头!”
陆海一声低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猛地抓住儿子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石头的小胳膊瞬间被捏红了。
“看着爸爸!跟你说了多少遍,别乱碰!脏!”
他眉头拧成疙瘩,眼神凌厉。
“哇!”
巨大的惊吓和手腕的疼痛让石头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拼命挣扎:
“放开我!坏爸爸!我要杯子!呜呜呜......”
陆海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他一把甩开儿子的手,动作粗暴。
石头踉跄了一下,哭得更凶了。
陆海看都没看儿子,直接转向旁边噤若寒蝉的执行导演小刘,语气冰冷生硬,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妈的,还录尼玛呢?听见没?孩子情绪完全失控了!这还怎么拍?先暂停!我带他去冷静冷静!真是特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说完,他像拎麻袋一样,粗暴地拽起还在嚎啕大哭的石头,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休息室,留下一片死寂的尴尬和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的无奈。
吴振邦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嘴里苦得发涩。
他烦躁地抓着自己本就稀疏的头发,捏在手里的分镜脚本边缘已经被他揉搓得起毛、卷边。
他又想起托人打探来的爸爸在哪儿湘西片场的消息。
据说那边尘土飞扬,孩子满山乱跑哭闹,明星爸爸们灰头土脸、手忙脚乱,被整得没脾气,但导演喊cut时,镜头里捕捉到的疲惫笑容却透着真实的温度,孩子哭是真哭,笑也是真笑。
再看看自己这里。
这虚假的温馨,僵硬的互动,被严格控制的孩子,还有这两位大牌的祖宗,真的是难搞啊......
“周老师那边又闹了!”
场记小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压低声音,一脸苦相:
“他说刚才那个角度把他鼻孔拍大了,要求重来!还说灯光太硬,把他眼袋照出来了,必须调整!化妆师刚被他骂哭了!”
吴振邦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他扶着监视器,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资方那几个挥金如土的少爷马上就要到了。
这节目,拿什么给他们看?
这局面,私下里怎么跟他们好好说说?
他捏着分镜脚本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这节目,悬了!
悬得透透的!
......
两天后,拍摄基地的贵宾通道。
秦梓川打头,一身剪裁完美的当季高定,墨镜卡在额发上,步伐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松弛与倨傲。
王有德紧随其后,藏青色羊绒大衣裹着精干的身躯,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
赵聪一身黑,沉默得像块磐石,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董明峰则殷勤地前后张罗,活像个高级跟班。
陈墨则提前一步到达,早已在门口候着,脸上堆满了笑。
“几位老大一路辛苦!”
陈墨小跑着迎上来:
“这边请!棚里正拍着呢!”
一行人踏入巨大的摄影棚。
柔和的暖光笼罩着精心布置的家。
原木色的开放式厨房锃光瓦亮,各种高档厨具一应俱全。
旁边是铺着厚厚地毯、堆满昂贵玩具的儿童游戏区。
空气中甚至弥漫着刻意喷洒的香氛,甜腻得恰到好处。
镜头前,周文昊正和恢复状态的糖糖一起,用模具压出小熊形状的饼干,父女俩对着镜头露出整齐划一的笑容。
陆海也调整好了,此刻正表演着耐心,教石头用安全塑料刀切香蕉片。
“各位请看!”
陈墨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献宝的得意:
“这就是我们斥巨资引进的现象级综艺超人回来了的本土化升级版爸爸当家!核心就是打造这种温馨、精致、充满格调的室内亲子互动!安全可控,明星状态时刻在线,孩子干干净净,拍出来每一帧都是画报水准!”
他顿了顿,下巴微抬,语气带上明显的不屑:
“哪像张杭那边,听说搞什么穷乡僻壤的野外生存?风吹日晒,泥里打滚,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大人累得直不起腰,又脏又乱!观众看综艺是图个乐呵放松,谁愿意看那个?纯粹是自讨苦吃!”
王有德背着手,踱步到监视器旁,看着屏幕里周文昊完美无瑕的侧脸和糖糖甜美的笑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嗯,定位很清晰,精致生活,高品质亲情,这才是观众向往的,爱优传媒那套真实记录,太粗糙,高下立判。”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董明峰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王总说得太对了!咱们这节目,一看就上档次!他们那套,确实土得掉渣!”
赵聪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里那虚假的温馨画面,眼神深处翻涌的却是那个模糊却刻骨铭心的凌妃的身影,以及想象中她和张杭的孩子。
无奈,无力,疲惫,和恨意夹杂,像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秦梓川的目光扫过棚内华丽的布景,听着陈墨和王有德对张杭的贬低,想象着张杭此刻可能在某个穷山沟里焦头烂额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直冲头顶。
他猛地掏出手机,动作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张扬,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刘叔叔?是我,梓川啊!”
他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和志得意满:
“对对,上次托您关照的那件事,爸爸在哪儿那个节目,麻烦您再使使劲儿!对,就是卡死他们上星!招商?排期?对!就往死里卡!让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好让他们连个播出的地儿都找不到,只能滚回他们那个破网站自生自灭!哈哈!好嘞,改天请您喝酒!”
电话挂断,秦梓川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意气风发地走到赵聪身边,用力拍了下他紧绷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赵聪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赵总!咱们这刀,很锋利吧!”
赵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看着确实不错。”
秦梓川感叹道:
“当然要好,毕竟我们对付的,可是张杭啊,我们会看到他的节目,跪着求播。”
棚内柔和的灯光打在昂贵的布景上,也映着这五个男人脸上或张扬、或阴沉、或谄媚、或刻骨仇恨的表情。
他们跟组看了两天,看明星在完美的厨房里做点心,看孩子在干净的地毯上玩积木,看那些精心设计的意外和感动。
在当下娱乐节目匮乏、类型单一的市场里,这种光鲜亮丽、井井有条的温馨,确实让他们感到一种高级的安心和眼前一亮的错觉。
当然,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综艺感是什么,更不知道,那个从未来重生回来的灵魂,早已将真实这把无往不利的武器,牢牢攥在了手心。
......
当晚,金领会所最顶级的揽月包厢。
吊灯倾泻下璀璨却冰冷的光,将巨大空间里昂贵的地毯、镀金饰件和真皮沙发映照得流光溢彩,却也透着一股奢靡的空洞。
空气中混杂着香烟的醇厚、香槟的果香。
门无声滑开,香风率先涌入。
打头的苏蔓,一袭酒红色深V吊带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莹白胜雪,栗色的大波浪卷发慵懒地披散在圆润的肩头,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刚拍完大热古装剧凤唳九霄的女二号,正是话题度飙升的时候。
她目标明确,巧笑倩兮地径直走向主位的秦梓川,带着一阵香风在他身侧坐下,身体自然而然地微微倾斜,几乎要贴上他的手臂。
“秦少~”
声音甜腻得像裹了蜜糖,纤纤玉指端起侍者刚倒好的水晶香槟杯,轻轻碰了碰秦梓川的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响:
“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您这气度,啧啧,比上次见面更让人心折了。”
她仰头浅啜一口,嫣红的唇印留在杯沿,目光大胆地锁住秦梓川,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暗示:
“凤唳刚杀青,正愁下部戏呢,秦少您人脉通天,可得指点指点妹妹呀?听说寰宇影业有部大制作在筹备女主......”
说话间,她的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秦梓川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背。
秦梓川显然很享受这种奉承和若有若无的肢体撩拨,哈哈一笑,顺势捉住苏蔓那只不安分的手,在掌心暧昧地捏了捏:
“苏大美人开口了,那必须上心!寰宇的刘董,跟我熟得很!回头组个局,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他另一只手自然地搭上了苏蔓裸露的大腿,感受着丝绒下肌肤的细腻。
紧随其后的是林薇儿。
她气质偏冷,一袭银色亮片贴身短裙,将她模特出身的高挑身材和一双笔直得惊人的长腿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饰演的冰山律师的形象深入人心。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目光在众人脸上快速掠过,带着评估的意味,最终选择了王有德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既保持了距离,又在一个伸手可及的暧昧范围内。
“王总,久仰。”
林薇儿的声音清冷,像山涧泉水,她端起酒杯,向王有德示意:
“一直很佩服您在商场的雷霆手段。”
她微微倾身,亮片短裙随着动作上移,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
她将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
“最近有朋友在接触一个国际高奢品牌的亚洲区代言,竞争挺激烈的,王总您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她的脚踝在桌下不经意地,轻轻蹭过王有德擦得锃亮的皮鞋鞋面。
王有德正和秦梓川低声讨论着如何利用媒体资源彻底封杀张杭的节目,感受到脚踝的触碰,他抬眼,目光在林薇儿清冷又带着一丝撩拨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冷漠的弧度,举杯和她碰了一下,声音平稳无波:
“高奢代言?看定位契合度,林小姐气质独特,找准方向,机会还是有的。”
他浅浅抿了一口酒,便不再看她,继续和秦梓川说话,仿佛刚才那点暧昧的触碰从未发生。
逢场作戏,于他而言,和看一份枯燥的财务报表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浪费时间。
他内心毫无波澜,只盘算着如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打击张杭。
第三位女星徐雅诗,走的是娇俏甜美风,穿着粉嫩的抹胸小短裙,蹦蹦跳跳地进来,目标明确地锁定了看起来最容易被拿捏的陈墨。
她像只花蝴蝶一样扑过去,直接挤开陈墨身边的一个助理,紧挨着他坐下,抱住他的胳膊摇晃:
“陈少~您可真是个大忙人,想见您一面好难哦!”
她嘟着嘴撒娇,胸前的柔软有意无意地蹭着陈墨的手臂:
“人家最近在争取一个女一号,就差那么一点点投资啦,陈少您手指缝里漏一点点,就能帮人家圆梦了嘛!好不好嘛~”
她端起酒杯,直接喂到陈墨嘴边,眼神媚得能滴出水来。
陈墨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肢体接触弄得面红耳赤,骨头都酥了半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不迭地点头:
“好说好说!雅诗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投!必须投!明天,不,待会儿我就让助理联系你经纪人!”
他乐得找不着北,就着徐雅诗的手就喝了一大口酒,手也顺势搂上了女孩纤细的腰肢。
不过呢,陈墨看着青涩,实际上,也是在吹牛逼。
逢场作戏嘛,先答应,等玩过了,走人就是了。
董明峰则凑在林薇儿另一侧,试图插话,卖弄着他那点有限的圈内人脉:
“薇儿小姐,那个高奢代言,其实我认识他们亚太区的市场总监,叫Robert,上次在魔都一个酒会上还交换了名片。”
他掏出手机,作势要翻找,身体也越凑越近,几乎要贴到林薇儿的手臂上。
林薇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巧妙地拉开了距离,只留给他一个礼貌而疏离的侧脸:
“哦?是吗?那谢谢董先生了。”
语气平淡,显然没把他当回事。
只有赵聪,独自蜷缩在包厢最角落的宽大单人沙发里,像一头受伤的孤狼。
水晶杯里的琥珀色烈酒被他一口接一口地灌下,浓烈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和胃,却浇不灭心头那把名为凌妃和张杭的毒火。
震耳的音乐、女人们娇嗲的笑声、男人们虚伪的应酬,都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
他眼神阴鸷地扫过场中,看着秦梓川的手在苏蔓光滑的肩背上游移,看着陈墨被徐雅诗逗得神魂颠倒,看着王有德那副置身事外的冷漠......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厌烦和恶心。
他猛地将空杯重重顿在面前的水晶茶几上,发出哐的一声脆响,引得众人侧目。
他却像没看见一样,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狠狠灌下。
那深不见底的阴郁和仇恨,让试图靠近的林薇儿都识趣地收回了脚步。
在这个充斥着欲望和算计的名利场里,他只想毁灭。
不过......三杯酒下肚。
赵聪挥手,招过来一个小嫩模,粗鲁的将对方的黑色丝袜,给撕坏了。
这个动作,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欢呼声。
“赵总威武!”
“哈哈哈,赵总好雅兴啊!”
“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今晚,注定乐趣良多......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再次来到摄影棚。
经过前一晚的放松和眼前的精致,信心仿佛被重新填满。
棚里正在拍摄一场爸爸为孩子准备惊喜早餐的戏码。
周文昊系着围裙,动作优雅地将煎蛋摆成心形。
陆海则努力扮演着笨拙但用心的父亲,试图把草莓切成小兔子形状,虽然成果歪歪扭扭,但在镜头和柔光下,也显出几分可爱。
吴振邦导演犹豫再三,趁着休息间隙,觑了个空子,凑到陈墨身边,又看了看后面几位气场强大的金主,搓着手,压低声音,脸上堆着为难的笑:
“陈少,各位老总,有个情况,想跟几位汇报一下。”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周文昊和陆海:
“周老师那边,对拍摄时长卡得比较严,超时费有点那个,陆老师呢,对孩子,要求比较高,孩子稍微有点情绪,拍摄就得停,磨合起来,进度压力确实大,这样下去,我怕拍出来的效果,会打折扣啊,您看是不是能私下里跟老师们沟通沟通?都是为了节目好嘛......”
陈墨正沉浸在金主们对拍摄内容频频点头的满足感里,一听这话,眉头立刻皱起,不耐烦地挥挥手:
“吴导!我看拍得挺好的嘛!明星爸爸们多配合!效果多温馨!人家大明星,时间金贵,推了多少通告来的?咱们也得互相理解!别老盯着这点细枝末节!”
他嗓门不小,引得秦梓川、王有德都看了过来。
吴振邦看着陈墨那副‘何不食肉糜’的表情,又看看后面几位少爷不置可否,甚至带着点小题大做意味的神色,心里最后那点希望也灭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把满肚子的话和焦虑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点头:
“是是是,陈少说得对,理解,互相理解,挺好,挺好。”
他佝偻着背,转身走回监视器后,背影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
秦梓川看着吴振邦离开,嗤笑一声,浑不在意。
他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声音比昨天更加洪亮,带着一种稳操胜券的亢奋:
“刘叔叔!是我!对对,梓川!昨天说的那事儿......哈哈!好!改天我亲自登门道谢!”
电话挂断,秦梓川环视身边几位盟友,胸膛起伏,眼中燃烧着复仇的快意和必胜的火焰。
他猛地举起拳头,声音在空旷的摄影棚里回荡:
“诸位!万事俱备!”
“张杭和他的破节目,这次死定了!”
王有德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笃定。
赵聪紧抿的嘴角似乎也松动了一丝极冷的弧度。
董明峰和陈墨更是激动地附和着。
巨大的绿幕前,周文昊和糖糖对着镜头,再次露出了排练过无数次的、完美无瑕的‘幸福’笑容。
阳光透过高高的棚顶窗户洒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也将这五个男人和他们精心打造的‘完美武器’,笼罩在一片虚幻的金色之中。
他们仿佛已经听到了胜利的号角,却不知命运的回响,正悄然酝酿着截然不同的旋律。
来自于凌云商会的动作,非常凌厉。
这天。
飞机轰鸣着降落在江州国际机场。
张雨馨拖着疲惫的登机箱走出舱门,九月的热浪混杂着航空煤油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在湘西片场连轴转了一周,白天协调拍摄,晚上整理素材,神经像绷紧的弓弦。
此刻,身体是累的,脑子里却像烧着一团火,搅得她心神不宁。
那团火的中心,是张杭。
车子驶离机场,汇入江州傍晚的车流。
张雨馨靠在椅背上,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飞速掠过,映着她有些失焦的眼。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滚烫的触感和压迫感。
湘西竹海深处那个猝不及防的、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强吻,还有更早之前,在张杭办公室那个同样霸道、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的吻。
每一次,都伴随着一句冷冰冰的扣一个月工资。
“扣工资,扣工资,唉......讨厌!”
张雨馨低声嘟囔,手指用力绞紧了衣角,脸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
那混蛋!
可偏偏,那瞬间被他完全掌控、无处可逃的感觉,像毒藤一样缠上心头,带来一种隐秘而危险的悸动。
想见他。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压过了身体的疲惫和对卫视谈判的忧虑。
她没有回自己租住的公寓,而是让司机直奔北区。
爱优传媒堆积如山的文件需要她处理,更重要的目的地,张杭在爱优动漫公司那边的办公室。
张雨馨,第一时间就过去了。
得知张杭一个人在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于是,张雨馨直接上去。
推开门时,张杭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打电话。
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张雨馨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加速鼓噪起来。
她放轻脚步,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他的轮廓,从利落的短发到宽阔的肩膀,直到他挂断电话转过身。
“回来了?”
张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带着审视:
“湘西那边怎么样?”
张雨馨立刻挺直脊背,像汇报工作一样,语速清晰地简述了拍摄进度、遇到的困难和解决的方案,重点提到了孩子们在真实环境下的惊人适应力和那些自然流露、让整个团队都惊喜不已的生动瞬间。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冷静,但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张杭安静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
等她说完,他忽然开口,话题却跳开了节目:
“这一年多,你倒是没闲着。”
他的目光带着点玩味,扫过她眼底的青黑:
“齐美丽跟我提过好几次,说你学东西快,肯拼命,协调能力也不错。”
张雨馨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屏住呼吸。
“爱优传媒这边,缺个管内容的副总裁。”
张杭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重锤敲在张雨馨心上:
“齐美丽推荐了你。”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昏了张雨馨的头脑,她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老板!我......”
“别高兴太早。”
张杭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你这点斤两,还差得远,位置先给你挂着,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这个爸爸在哪儿,就是你的遛马场,节目成了,副总裁的椅子你坐稳,砸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工资照扣。”
最后几个字像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张雨馨一半的狂喜,另一半却烧得更旺。
挂职副总裁!
这是认可!
是机会!
更是巨大的压力和动力!
她用力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
“老板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
张杭似乎对她这打了鸡血的状态还算满意,抬手看了眼腕表:
“嗯,正好,你送我去趟附近的那个辣妖烤鱼。”
张雨馨立刻应声:
“好!”
她太熟悉这行程了。
能让这位大老板掐着点准时赴约的,只有那个叫乔雨琪的女孩。
他只会陪她吃烤鱼。
......
第二天,爱优传媒副总裁办公室。
张雨馨第一次来到这里,感觉良好。
副总齐美丽,送上了祝福。
张雨馨也谢谢她的推荐。
齐美丽欣然接下这个人情,张雨馨表达要请客吃饭,齐美丽也欣然接受。
甚至齐美丽觉得,以后或许,就要在张秘书的手底下干活儿了。
为什么,爱优传媒的总裁,还没有?
呵呵,都是内定的。
自己是断然也没有机会了。
片刻后,张雨馨独自留在了办公室内。
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专线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芒果台购片部主任。
“张总,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对方的声音热情又带着官腔十足的圆滑:
“贵公司的爸爸在哪儿我们内部评估过了,创意是好的!但是呢,唉,你也知道,我们台黄金档的排期,那真是针都插不进一根!今年排得满满当当!您看是不是考虑下别的时段?或者等明年我们再好好聊聊?”
笑容僵在张雨馨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争取:
“李主任,我们节目的样片您也看过了,反响非常好!黄金档的潜力绝对是......”
“哎呀张总!潜力归潜力!现实是现实嘛!”
对方立刻打断,语气依旧热情,却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冰冷:
“台里的决定,我也很难做啊!实在抱歉!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只剩下忙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张雨馨握着话筒,呼吸急促了三分。
这不是第一个。
昨天,蓝莓台一个副总监也用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说辞。
她猛地翻开手边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打印好的各大一线卫视关键人物名单和联系方式。
她拿起一支红笔,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在芒果台李主任的名字上,狠狠地划下了一道刺目的红杠!
力道之大,几乎要穿透纸背。
紧接着,是番茄台、荔枝台......一个又一个曾经谈笑风生、表示非常感兴趣的负责人,电话接通后,要么支支吾吾,要么干脆拒接,要么就像芒果台一样,用档期已满、节目类型冲突、内部评估未通过等千篇一律的借口搪塞回来。
红笔在纸上疯狂地划动着,一个又一个名字被粗暴地覆盖、抹去。
那份名单很快变得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每划掉一个名字,张雨馨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巨大的挫败感和无形的压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上来,淹没了刚刚升职的喜悦,让她几乎窒息。
她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秦梓川!
一定是秦梓川!
是凌云商会!
他们动手了!
而且动作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封死了所有一线卫视的大门!
她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而有些僵硬。
她调出张杭的号码,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失控,但尾音依旧带着细微的颤抖:
“老板,芒果台、蓝莓台、番茄台、荔枝台都明确拒绝了,其他几家态度也暧昧得很。”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力气才吐出那个名字:
“凌云商会的动作太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张雨馨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然后,张杭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平静得可怕,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甚至,在那片平静之下,张雨馨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笑意。
“知道了。”
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戳进张雨馨的耳膜。
“把那些台长的名字,”
“一个一个,都给我记清楚。”
“秋后算账的时候,”
“一个,都别漏。”
电话挂断。
忙音再次响起。
张雨馨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
张杭那冰冷彻骨的语调,非但没有让她更害怕,反而像一剂强效的镇静剂,奇异地压下了她心中翻腾的恐慌。
她缓缓坐回椅子,看着桌上那份被红笔划得乱七八糟的名单,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记清楚?
当然要记清楚!
一个,都不会忘!
几乎就在张雨馨被绝望笼罩的同时,张杭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没有存储姓名、但归属地是江州的号码。
他看了一眼,接起。
“张总您好,我是郑书记的秘书小刘。”
电话那头的声音恭敬而干练:
“书记晚上想请您在‘听涛阁’小聚,不知您是否有时间?”
听涛阁,江州体制内小圈子心照不宣的私密会所,临江而建,环境清幽。
“郑书记相邀,我一定到。”
张杭回答得干脆利落。
傍晚,听涛阁最雅致的包厢。
窗外是沉静的江面,灯火如星。
江州一把手郑书记,五十多岁,面容儒雅,气度沉稳,亲自起身相迎,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小张来了,快坐!尝尝这新到的龙井。”
几道精致的江州本地小菜上桌,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江州近期的发展规划,聊到威信科技落户后带动的就业和产业升级,气氛轻松融洽。
郑书记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地看着张杭,话锋自然地一转:
“小张啊,你为江州发展做了不少实事,引进威信科技这样的龙头企业,带动上下游就业,优化了产业结构,提升了咱们江州的科技形象,是咱们江州本土企业家的标杆和骄傲啊!”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关切:
“最近听说你那个新节目爸爸在哪儿,遇到点小麻烦?”
张杭笑了笑,神色平静,仿佛那麻烦不过是拂过水面的微风:
“郑叔言重了,一点小波折,算不上什么麻烦。”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底气:
“其实娱乐节目这块儿,您知道的,我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郑书记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露出恍然和赞许的神情,微微颔首:
“哦?你是说许家的公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推心置腹的意味:
“君文那孩子要是肯开口,确实是一句话的事儿,以你们的关系,他肯定帮忙,不过......”
他话锋再次微妙地一转,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小张啊,我觉得呢,你根在江州,是咱们江州本土培育出来的优秀企业家,现在舞台是大了,但也不能忘了家乡这片水土嘛,饮水思源,对不对?”
他观察着张杭的表情,继续道:
“咱们江州电视台的李卫国台长,是我的一个晚辈,能力是有的,就是平台,唉,你也知道,底子薄,资源有限,压力一直很大,上次他来跟我汇报工作,聊起台里的困境,也提到了你这个节目,他对你的眼光和能力,那是推崇备至啊!”
郑书记身体靠回椅背,语气更加语重心长:
“我对你这个节目也有信心!创新的模式,真实的内容,肯定有市场!你看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拉家乡的电视台一把?也算是支持一下本土的文化事业?”
包厢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的江水声。
张杭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心思电转。
郑书记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用他张杭的影响力,比如许君文的关系去硬磕一线卫视,固然能行,但那等于把人情用在外人身上。
不如顺水推舟,把节目放在江州台,既解了节目的燃眉之急,又给了郑书记一个扶持自己人李卫国的政绩,还坐实了他张杭心系家乡的美名。
这是江州父母官在给他递台阶,更是在织一张政商互惠的网。
面子必须给。
在江州这方水土,他和郑书记的利益早已深度捆绑。
拒绝?
那才是真的蠢。
张杭抬起头,脸上露出真诚而爽快的笑容:
“郑叔您这话就见外了!您都开口了,我还能不答应?支持家乡建设,义不容辞!江州台能播,那是我的荣幸!”
郑书记脸上的笑容瞬间舒展开来,带着一种满意。
他不再多说,直接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喂?卫国啊?”
“嗯,跟你通报个好消息,张杭张总那个爸爸在哪儿的节目,我看过了样片,很有新意嘛!充满了正能量,展现新时代的亲子关系,非常好!”
“你们台不是一直说缺有影响力的、能带动收视的本土内容吗?我看啊,这个节目就非常合适!放在黄金档!对,黄金档!”
“具体的招商运营这些市场行为,当然还得靠张总他们自己努力,台里做好配合服务工作就行了。”
“好好把握机会!”
电话挂断。郑书记笑着对张杭举杯:
“好了,卫国那边,会全力配合,来,小张,为我们江州本土的好节目,干一杯!”
......
江州电视台,台长办公室。
李卫国握着已经结束通话、尚有余温的手机,整个人像被巨大的馅饼砸中了,懵了好几秒。
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激动瞬间冲上头顶,让他的脸颊都涨红了!
郑书记!
亲自打来的电话!
指定爸爸在哪儿上江州台黄金档!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台沉寂多年、在三线挣扎、连广告商都懒得正眼瞧的地方小台,终于......终于抱住了一条真正粗壮的金大腿!
是爱优传媒!
是那个短短几年就搅动风云、创立了太行集团,威信科技等等商业奇迹的张杭!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飙升的收视率,看到了蜂拥而至的广告商,看到了台里上下扬眉吐气的场景,更看到了自己职业生涯那扇紧闭的大门,被这道金光......
轰然撞开!!!
“快!快!通知所有部门负责人!紧急会议!立刻!马上!”
李卫国对着门口大吼,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冲到窗边,看着楼下江州略显陈旧的街景,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知道,登上了张杭这艘注定要乘风破浪的巨轮。
而命运的航道,已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