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台矩阵机组汇成的散热声中，格外凝重。
韩教授依旧捂着额头，一下一下喘着气，似乎有股气团堵在了胸口，让他说不出来话，其实他现在也不想说，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慰？还是信誓旦旦地立军令状？
反应再迟钝的人，从这位上校的口中都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同时又懊恼于陷入到如此的麻烦事情里。
一张张黑白分明的保密条例发送到在场每一个研究员手中，淡蓝色军装们亲自给他们递去中性笔，语气沉缓：“国家不会放过任何泄漏秘密的叛徒，维护国家机密是公民应尽的义务。签下这份文件后，若有违反条例的举动，等待你们的不会是警察，而是军事法庭，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韩教授痛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有精力和心情去催促几个犹犹豫豫的博士生，让他们少磨蹭浪费时间。
王继军上校向属下们吩咐着安保任务，他说道：“一定要确保专家教授们的人身安全，绝对不能让这群国家栋梁受到一丁点危险，要做到24小时全程看护。”
这个军人皱紧眉头。
他声音低沉，从门牙缝里挤出来：“调查清楚后，我一定要亲手抓到这群该死的入侵者。”
韩教授摇摇头，看见瘦高的苗教授拖着脚步走进来，他叹了口气：“老苗，这回你可以把来龙去脉和这个实验的详细问题全都告诉我了吧？”
“具体研究所的名字肯定不能告诉你。我挑重点说吧——这次数据模拟实验是为了验证我们研究团队这半年来的主要结果，想要制造出一台性能达到国际先进级别的线性电磁约束器，用数学验证的方式推演过，这个新方案成功的可能性极高，听说这里有台新上线不久的新超算，就向上级申请把来这里进行最后的模拟验证。”
苗教授还在回忆：“刚开始所有都很正常，点火升温，实时运算结果显示，设备成功拉升到了氘氚等离子体的燃烧温度，正在向极限逐步接近，不过可能是某个环节设计上的不足，整套装置刚刚运行1200秒就出现了电磁约束失效的情况，我们停止了实验，然后想要通过实验数据找到问题的关键……”
“最后你们发现模拟图像中，多出来了一行绝对不应该出现的英文字母？”韩教授问道。
“事情就是这样。”
韩教授点点头，走到超算的主控平台前，同时嘴里大喊着，让研究员们立刻进入到工作状态。他回头看向苗教授，随后多问了一句：“最后实验成功了吗？”
“发现这个异常情况后，哪有人敢轻举妄动啊。一分钟都没耽搁，就向上级机构回报这次情况了。”
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检查。
韩教授的脸色从凝重变成忧虑，硬盘颗粒记录、虚拟内存残留记录、并行信道……所有他能想到会留下痕迹的地方，通通翻了好几遍，但别说入侵痕迹，就连错误日志都没不到。
好比自己家里进了个小偷，不仅发现桌子上多出来一个“你好”的字条，而且家里边还被这个打扫得干干净净。但谁知道这个小偷有没有偷看主人的日记和电话簿？
“再查！把一周内所有的记录全都查一遍，绝对有线索！”韩教授深吸一口气，命令道。
苗教授面带纠结，看了眼王继军，这个军人连站立时都要挺直腰板。
他走到旁边，小声说道：“王上校，这次实验结果对羲和计划很重要，我能不能先把模拟计算出的数据带回研究所，后面的研究全都指望着这个数据呢。剩下别的事让总参的人慢慢调查？毕竟……我们做核能研究的，总不会和网络入侵扯上关系吧。”
这话合情合理，王继军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他考虑片刻，表示同意：“你跟韩教授说一声，先把实验结果带走。”
韩教授接到吩咐，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急吼吼地跟研究员们说：“把数据全都导出来！”
“导哪一份？”操作控制台的研究员抬头问道。
哪一份？当然是——
韩教授刚想随口回答，突然惊觉过来，手往半空中一挥：“等等——”
他看向苗教授：“你们做了几次试验？”
苗教授也跟着愣了一下，面色犹豫，语气却很坚定：“只有一次。”
王继军听到这番对话，走过来，“又发现什么了？”
韩教授面色更加难堪和古怪，深吸一口气：“做了一次模拟运算，最后得到了两份数据。日志中没有第二次运算启动的记录，绝对不是我们干的，应该和入侵者有关……”
王继军突然生出一种错觉。
这哪里是华国最先进的超算中心之一，分明是堪比****特务机构水平的大漏勺啊！
他气的嘴唇都在哆嗦，堪堪忍住了一些难听的话。
站在屏幕前的苗教授像是踩到尾巴的猫，突然发出惊声叫喊：“这个数据——”
他夺过鼠标，飞快的滚动屏幕，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嘴里喃喃自语：“能量增益因子q值1.53，氢离子束功率2.8兆瓦，脉冲宽度800毫秒……这，聚变三重积竟然突破了十？这根本不可能啊！”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苗教授陷入到了疯癫的状态。
但是他根本没疯，疯子不可能有能力用各种复杂的数学公式对数据进行最严格的精密演算……苗教授刚开始还俯身在电脑前，突然放声大笑。
“它是真的！它是自洽的！我，我看见了活生生的太阳！人造太阳，真正的可控核聚变！”他转过头，对着韩教授急切道：“现在再进行一次完整的物理模拟运算，就用这份基础数据……”
韩教授如梦初醒，指挥着研究员开展新一次的运算。
王继军对着属下大吼：“通知警卫员，实验大楼30米范围内禁止任何人接近！我要保证最高警戒状态！”
“是！”
“3、2、1、启动。”
所有人都守在屏幕前。
在场只有苗教授才懂得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真正含义，他面色赤红，望着那些数字，眼睛越来越亮，“一点都没错，一点都没错，就是这样……”
超算中实验的设计时间在2到10秒内，实际上模拟运算的时间需要百倍、千倍以上。
这短短的几分钟让人深刻地感受到度日如年的滋味。
滴——
“运算结束。”
全场寂静。
“王上校……请您务必将我和这份数据护送回研究所。”苗教授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他瘦弱得像是根竹竿，但眼睛里爆发出无穷的精神力量。
王继军觉得喉咙有点干，他敬了个礼，坚定道：“一定完成任务！”
苗教授起身就要往外走——
“第一份数据还没提取呢！”操作控制平台的研究员犹豫道。
他脚步一下没停。“先保存在你们这！”
“韩教授，请你和研究员们暂时留在这里。”王继军急匆匆吩咐了一句，然后跟着苗教授的脚步离开机房。
韩教授下意识地摸向裤兜，他现在特别想抽根烟，但是摸了个空。他坐在椅子上，感觉像是做了个梦：“这哪里是小偷……分明就是普罗米修斯啊。”
真是人民的……好同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