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琪没有作声，她只是紧紧的咬住了嘴唇。
男子也不再说话，默默的望着远方。
他心里大概也不舒服，因为昨晚我从大学城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天电部队有一大批人赶往岭山阵地。
那些人如果真的是进驻了岭山的话，那么必然无一生还。
那些都是他的队友。
“差一点，这次真的就差一点点了。”男子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
“差一点什么？”林晓琪低声问道：“差一点就打下飞碟了吗？”
男子侧头看了林晓琪一眼，没有回答，而林晓琪也不再追问。
这会儿，兴致依旧很高的苏婷放下了望远镜，她转过脸来，扑闪着兴奋的大眼睛看着我：“阿成，你也来看看吧。”
“我就不看了。”我冲她摆了摆手：“但我觉得，你忘了一件事情，你该应该关心一下你自己的住处了。”
“哦，对啊！”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就像是刚回忆起自己的主要目的似的，她换了个方向，重新把望远镜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们先看着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男子冲我们微微欠了欠身，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我看不到我们的大本营。”苏婷说道：“但是这个方向上，倒塌的建筑并不多。”说着她放下望远镜，转头望向我：“或许我可以有一些小期待。”
“但愿那里没事吧。”我说道。
“希望不要有事，好不容易才住到了大房子。”说着，她放下望远镜，目光转向我：“你真的不看看？”
我摇头。
其实我已经大致观察过了，从这里我们看不到大本营的，中间有很多建筑遮挡，其实这也说明了大本营很有可能也没有被波及到。
“让林晓琪看看吧。”我说道。
苏婷点了点头，把望远镜递给林晓琪：“姑娘，你看看？”
林晓琪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了望远镜。
不过她关心的，肯定不是苏婷的住处是否安然无恙，她又重新望向岭山的方向。
那个方向，现在已经一眼望不到边了。
最远的地方是地平线，和天空中巨大漩涡的边缘若即若离。
昨天我曾近距离的看到过岭山，那巍峨壮阔的景象犹在眼前。
有这么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山体位于城市的边缘，曾经岭山必然是这座城市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但就在今天，这座可能存在了无数个年头，比人类存在的时间还长的山体，却在一瞬间被整个端掉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反抗军口中“永不倒塌的防空塔”就这么没有了。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巨大的打击，会让原本就没有什么希望的人们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永不倒塌的防空塔”这句口号，就像一个小小的火苗，就在它准备燃起众人心中的希望火炬之时，被一瞬间抹杀了。
外星舰队或许不会考虑这么多，它们只会把眼前可能会威胁到它们的武力抹杀，但这次，它们顺带着把众人的希望也带走了。
我再次望向天上那个巨大的旋涡。
之前起飞的气球已经几乎看不清了，它们这会儿就像是我视野里的两个小小像素点一样，不去刻意观察，就根本发现不了了。
它们正在快速的向着漩涡中心飞去。
这样看来，身边这缓慢流动的暖风，都在往同一个方向汇聚。
天电部队的这些人，应该是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放飞气球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漩涡中心的位置。
我猜测，那里曾经就是极小型黑洞出现过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林晓琪放下了望远镜，但她依旧呆呆的望着原本是岭山的方向。
暖风从我们三个人的周围环绕而过，苏婷的头发随风飘荡，就连林晓琪的马尾辫也跟着晃悠着。
这其实是一个绝望的下午，但这一瞬间的画面却莫名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许多年后如果我还活着的话，这段画面或许就会像是老电影的胶片一样，偶尔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林晓琪，你参军多久了？”我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小姑娘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虽说我们认识还不久。
“我？”她回过头来望向我：“一年还不到呢，我原本是动员兵。”
“哦。”我点了点头。
“那王哥你呢？”林晓琪问道：“王哥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呀，他以前也是……”苏婷条件反射般的开了口，但是这个时候她倒像是长了脑子，说到一半便紧急刹了车，她眼睛望向我：“算了，他自己说吧。”
我斜了苏婷一眼。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所以我含糊其词的说道：“我以前也和反抗军有点关系，我原本是南方人，跟着你们的队伍一路撤到这里来。”
“这样啊，”林晓琪眨了眨眼睛：“难怪王哥你在部队里有很多朋友。”
“你看到的那些，其实大部分都是刚刚认识不久的。”我实话实说：“只有，一个例外。”
“那王哥你一定经历过‘冬至反攻’了。”林晓琪问道：“那就是我参加的第一场行动。”
冬至反攻，听到这4个字，我愣住了。
这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名字。
“是的，”我点头：“我，参加了。”
“当时我可热血沸腾了。”林晓琪的眼睛里闪现出异样的光来：“当然不仅仅是我，王哥你应该也能感受到的。那是我们最高光的时候，我庆幸我参加过那次行动，因为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像样的反击了。”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其实那次行动对我来说并不是很好的回忆。
那的确是我们最高光的时刻，当时，在我们所有人的愿景中，那会是整场战争的转折点。
事实上，它的确是转折点，只不过是偏向的更糟糕的方向而已。
那一次，实际上是一场大溃败。
林晓琪还继续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她把望远镜挂到自己的脖子上，双手握着拳头，微微举起。
“我们已经忍无可忍，因此决定就在这里让它们停下。它们是时候开始考虑调头回去了！因为它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人类最大规模的反攻！”林晓琪望着远方，嘴里重复着当年的口号：“所有的反抗军战士，这将是你们一生中的最高荣誉，你们必将被载入史册！”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和她一样，望着远方。
她背的没错，和我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可以说是，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