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客气了。”楚南无奈道。
华卓瞳孔皱缩，刹那间，楚南气势攀升，若一轮中天大日盛放无穷光火，华卓还未反应过来，楚南一刀便劈头盖脸而至。
近距离，一旦被武夫占住先手优势，那就不用打了。
华卓聚集真元，一剑正面撄锋而去。
铿锵！
刀剑争锋，烈烈轰鸣，一股巨力传递至华卓手腕，令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却也不至于令华卓后退，楚南也稍感意外，没想到华卓能够正面承受一击，他自己也感觉到一股隐晦的剑意渗入了自己体内，然体内罡气在一念之间，将这一股隐晦的剑意磨碎。
楚南趁势一刀逼迫而来，不给华卓后撤机会，迫使华卓一直与自己正面撄锋。
剑意，剑罡，剑气，剑术，无论是何等的惊人，都会被楚南的罡气压制。
铮铮铮！
转瞬间，两人刀剑争锋数十下，华卓虎口处，更是青筋暴起，即将崩裂出一道口子。
观战的姬瑶见此情景，心里也有些意外，华卓师兄的肉身之力竟然可同楚南这样的武夫正面相持，至少看着未落明显下风。
这一点，是无数金丹境剑修无法实现的壮举。
但这么打下去，华卓早晚都会落败。
楚南的攻势犹如奔腾的浪潮，一浪接着一浪，丝毫不给华卓喘息的机会。
数次，华卓都可迸发出绝强剑气，却被楚南恰到好处的压制住了，剑威始终未能形成势头，屡次被扼杀于摇篮。
忽然间，华卓自身透出一股惊人的气势，长发狂舞，演武台上符文密布，一股山呼海啸的剑意应运而生，天地间风云变色。
楚南见状，瞬息停下了攻势。
姬瑶瞥了眼叶寰，狐疑道：“怎么回事？”
叶寰来到姬瑶近前，面无表情的解释道：“师兄看似与楚南争锋，实则一直都在积蓄剑势，那柄剑，可吞噬对方的杀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可爆发无量剑威，而师兄的剑道修为也要比宫灵师姐更厚实一些。”
“是能打硬仗的剑修。”
言语间，换了衣裳紫红色衣裳的宫灵也来到了演武场，见此情景，惊呼道：“这么快就逼迫华卓亮出了自己的杀剑。”
“能抗住这一招的人可不多啊。”
姬瑶心绪有些复杂，华卓不应该亮出这一剑的。
这一剑，可以破开楚南的护体罡气，却不足以击败楚南。
姬瑶亲眼见过，楚南一旦彻底罡气爆发，执掌方圆二十丈内任何大道法则的生杀大权。
自己最强一击，一旦被对方强势崩碎，心里会留下伤口的。
姬瑶心里也只能但愿，华卓心里的伤口，不会太深。
果然演武台罡气爆发，黑金符文闪耀，好似一尊黑金巨龙睁开了看破虚妄的龙眸。
轰！
华卓一剑祭出，剑光璀璨盛烈，一往无前，仿佛一剑可刺穿永夜。
也就在此刻，黑金罡气轰鸣作响，疑似透出诵经声，大势磅礴，坚不可摧，笼罩一方天地。
铮铮铮……
华卓的剑意在低鸣，在哭泣，一剑祭出的杀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败，炸裂出符文，符文又转瞬之间，化作了无清澈的虚无。
一股难以言喻的伟力，彻底弥漫开来。
好似长虹贯日，令人措手不及。
华卓顿觉自己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有无数道细微的刀意，在自己周围回荡，在自己的咽喉要地肆虐。
嘭！
手中剑掉落，继而崩碎，满地的晶莹碎片。
此战，胜负已分。
华卓怅然若失的看着楚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道：“方才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到，我自己会死。”
楚南心念微动，罡气四散而去，诚然道：“贤兄的剑杀力极强，我若是不用此招，恐难以自保。”
“五境之中，贤兄也是第一个能够与我如此正面撄锋的剑修。”
华卓惨然一笑道：“也只能是叫板了，我服气。”
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最强一剑，哪怕是如今的熊小萌，也未必可以招架住。
却被楚南以碾压的姿态给化解掉了。
华卓郑重其事的对着楚南行了一礼，失魂落魄的走下了演武台。
宫灵眼神复杂的看着台上的楚南，原来之前与自己动手，楚南一直都没有亮出自己的杀招，经此一战，宫灵才知晓自己与楚南的差距。
可是那罡气，真的是属于武夫的罡气吗？
怎么感觉比纯血生灵的血脉之力更要霸道！
姬瑶瞥了眼心绪复杂的华卓，想要安慰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楚南还在台上，若真的安慰了华卓，恐怕只会让华卓更加难受。
什么时候我堂堂华卓竟然沦落到了要被人安慰的地步！
就剩下了叶寰一人还未上场。
楚南还在台上等着叶寰。
宫灵眼神略有揪心的瞥了眼叶寰，论剑道天赋，叶寰乃秀灵宗最绝之人，虽只是金丹境初期，可潜力无穷，对于剑道的理解，已隐约超过了华卓。
五境的境界修为，却有六境的心得体会。
然而叶寰却并未上场，看着台上的楚南，清脆言道：“你我之间就无须切磋了，我自认技不如人。”
姬瑶与宫灵微微侧头，惊疑不定的看着当下的叶寰。
这不像是叶寰的作风，叶寰一直都是一个好胜心极强的人，也拥有一颗纯粹的剑心。
叶寰继续说道：“我观战过后，便已知晓你我交手之后的结果，平心而论，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想要与我分出胜负，也不会耗费太久光阴。”
“人贵有自知之明，既然知晓结果，便无需参与其中，我自当好生磨砺剑道，你我步入六境之后再来一场就是了。”
“五境之内，你的确天下无敌。”
楚南闻言，对着叶寰双手作揖道：“好，你我六境之后，再战一场。”
秀灵宗的三位年轻人，也彻底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然华卓脸上的沮丧失落，越发浓郁了起来。
姬瑶见状，欲开口，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心里的坎儿，唯有自己可跨过。
半山腰处，梧桐树下。
华莲夫人正在与申佑手谈，论棋力，申佑万不是华莲夫人的对手，申佑也只是会下棋，却并未深研此道。
不经意间，连输了十场。
华莲夫人怪味一笑道：“也好，我在你这里赢了很多次，也算是扳回一局，那三个小家伙，恐怕现在全部败北了。”
申佑道：“所以道友带着我游玩，只是为了让年轻人释放天性？”
华莲夫人微笑道：“非也，远来是客，自然得好生陪一陪客人。”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帮楚南，总觉得阁下的动机，略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邻里关系和睦是一回事，但阁下似乎对楚南不仅仅是邻里关系那般。”
申佑闻言，嘿嘿一笑道：“毕竟我也是从小看着楚南长大的，如今楚南到了这般年岁，我们当长辈的人，能帮多少是多少。”
华莲夫人道：“你应该出自于归藏宗，深谙天文地理，莫非推演计算到了一些什么？”
申佑从善如流道：“哪有，若是真的可以捕捉一线天机，那楚南的师尊就不是老陈了，而是我。”
华莲夫人又问道：“那你当下可在楚南身上看见了什么？”
“又在那老陈身上推演计算出了什么？”
平心而论，华莲夫人此问有些过界了。
申佑却不以为意道：“曾尝试推演计算，却并无头绪，我想，这也是阁下看好楚南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楚南身上那股别具一格的精气神，才格外看好楚南吧？”
华莲夫人随意落下一子，这一局，申佑又输了。
可华莲夫人觉得自己今日并未赢了申佑，出自于归藏宗的人，又怎会在手谈一事上就这么潦草的败了。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我隐约感觉到华卓那小家伙的气息有些杂乱无章。”
申佑故意骂道：“楚南这小家伙真是的，喧宾夺主也不光彩啊，那些书看来是白读了。”
华莲不予置评，老油子的话语，听听就行了。
心念微动，两人回到了灵华宫慧莲阁。
屋内，年轻人围坐一桌，正在品茶吃点心。
见到华莲夫人与申佑归来，楚南和姬瑶连忙起身招呼，华莲微笑道：“无须多礼，一切从简。”
随后，华莲夫人自然落座于主座，申佑则随意坐在了叶寰身边。
华莲夫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脸色不太自然的华卓，轻语道：“怎么了？”
华卓微微抬起头，眼神涣散道：“只是突感身体不适罢了。”
华莲夫人淡然一笑道：“你那最强一剑，的确可以在五境之中称雄，可你遇到了更加凶残的对手，故而败北。”
“其实，哪怕你没有输给楚南，你也会输给别人。”
“估摸着现如今的宁清，也是你无法战胜的对手。”
华卓眼神里倒也没有不服，坦然道：“应该是这样，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剑。”
华莲夫人话锋一转道：“你不是高估了你的剑，你是低估了你的剑，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自己是何等的狼狈不堪，都要心怀敬畏。”
“而值得你真正敬畏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华卓闻言，顿觉脑海内清泉流响，豁然开朗，眼神里的光辉重新汇聚，刚欲开口说话，华莲夫人便言道：“行了，有所体会即可。”
“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但我告诉你们，若是你们到了六境之后，依旧无法战胜楚南，那楚南将会成为你们一生都无法战胜的对手。”
“好生磨砺，也不要对步入六境之后的武夫抱有侥幸之心。”
相对而言，步入六境之后，叶寰才是最强的那一人。
华莲夫人心中最为看好的也是叶寰，但修炼一事有时无法言说，有些人看似前途渺茫，却又在朝夕之间一步登天。
有些人看着有大好前程，却又在某个关键时刻折戟沉沙。
世上这样的事太多了，哪怕是楚南，也会有这般风险。
唯独那陆离是一个例外，陆离年轻时候，诸多名宿觉得陆离往后大有可为，事实上陆离也是一路青云直上，没有任何意外的屹立在大道绝巅。
几位年轻人闻后，均眼神怪味的看向了楚南。
楚南一时脸色微红，含蓄言道：“其实老一辈的人说的话，有时也只能作为参考，实际意义并不是很大。”
“你们莫要当真，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很多老一辈其实到了最后都给看走眼了。”
“千古遗恨之事，常有发生。”
楚南说完后，姬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连素来不苟言笑的叶寰，也嘴角上扬，宫灵和华卓两人亦是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华莲意味深长的看向楚南，压低声音问道：“老一辈的人，所以，我看着很老？”
楚南顿时一脸无辜的看向华莲夫人，勉为其难的解释道：“只是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莫要当真。”
华莲夫人却笑道：“据我所知，你一直都不是一个擅长谎言的人。”
“怎么现在也学会扯谎了？”
“你身上多了一股读书人的矜贵气息，莫非读了很多书，学到了很多东西？”
楚南略有慌张的解释道：“绝无此意，只是夫人高看我了。”
“再者，我并未有过争雄之心。”
华莲夫人又反问道：“所以，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甚是还在否定我的眼光？”
楚南：“……”
“我说的是历史上的人物，夫人如今就坐在我近前，自然有所不同的。”
“方才我也并未对夫人指名道姓。”
华莲夫人闻言，怪味道：“哦，原来是我才思愚钝，会错了意。”
楚南深呼吸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慢慢悠悠的喝茶，希望茶杯里的茶水，永远都不会干涸。
华莲夫人见状，忍俊不禁道：“不逗你了，我很是期待你步入六境的风采。”
“若那时，你仍旧可以在六境之中天下无敌，大概你会一直天下无敌下去。”
楚南却沉思道：“不一定，南洲出了一个混世小魔王，背负狂君传承，还有一个宁清，疑似也走出了自己的无敌之路。”
“北洲乱象频发，兴许不久之后，也会冒出来一位惊才艳艳的大人物。”
姬瑶却笑道：“可是你嘴里的大人物，没有一个人坐在这张桌子上，所以我们这些人注定都无法成为大人物？”
面对姬瑶，楚南的口舌就利索很多了，淡淡然道：“所以，你要好生努力啊。”
姬瑶顿时哑口无言，一旁的宫灵见状，也忍不住笑了。
姬瑶气不过的表示道：“总觉得你的话术，对我一直有着深深的压制。”
楚南道：“所以你才要更加努力啊。”
姬瑶顿时气笑道：“打住，再这样下去，我会翻脸的。”
华莲夫人见到这般情景，只觉得岁月静好，年轻人言语上的争锋，总是妙趣横生，而上了年纪的人发生言语上的争锋，总归是少了许多真诚。
有时看着年轻人们闹腾，也是一种享受。
好似当年模样，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