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全都是废物。”
伴随着愤怒的咆哮一同砸来的是坚硬的笔洗，额角破了一块，周雪不敢应声，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
“网上的帖子全部给我删掉，全部删掉，背后的发帖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敢造我的谣，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女人愤怒极了，失了从容风度，气急败坏的模样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炸毛了。
“夫人，对方拥有顶级黑客保驾护航，我们的人要攻破防火墙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你说什么？”蒋春岚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笑的十分讽刺。
“我帼安局拥有全世界最顶级的计算机专家，你告诉我攻不破对方的防火墙，你在开什么玩笑？”
周雪哑口无言，再厉害的计算机专家，遇上顶级黑客，恐怕也没有什么胜算。
遇到事情了才知道，确实养了一群废物。
“夫人，目前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中夏国际替冉氏产业背书，中夏国际在国内的地位和名望，恐怕咱们的计划要失败了。”
周雪也挺吃惊的，怪不得冉腾霄当时那么淡定，原来是留有后手。
“中夏国际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作对。”蒋春岚咬牙切齿的骂道。
“夫人……。”周雪提醒道：“夫人慎言，中夏国际的背后有高层的撑腰，万万得罪不起。”
中夏国际和冉家，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极端，任谁也想不到，两者已经暗度陈仓了多久，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谁会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去呢？
这时蒋春岚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急促的仿佛催命一般。
蒋春岚脸色阴沉的接起电话。
手机里是一阵沉默，然而这种无声的沉默仿佛一种无形的威压，莫名令人窒息。
蒋春岚看了眼来电显示，来自京州的陌生号码。
蒋春岚心情不好，没那么多耐心，“是谁？”
耐心告罄，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手机里响起一道低沉的中年男声。
“蒋夫人，不认识我了吗？”
这道声音有着久居高位的不容置疑，一瞬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蒋春岚眯了眯眼，绝好的记忆让她瞬间分辨出这道声音的主人。
“原来是程先生。”
蒋春岚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景，“不知程先生这个时候找我，所为何事？”
“何事？蒋春岚，你看看你在江州做的好事，公报私仇，利用职务之便挟怨报复，知法犯法，在民间造成及其恶劣的影响力，组织和国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有脸问我？”
男人严厉的质问劈头盖脸而来。
蒋春岚深吸口气：“程先生，您误会了……。”
“误会？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如今网络舆论一边倒，引得民怨沸腾，公信力下降，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立即给我收手，平息止戈，限你三天之内给我滚回京州接受调查，若不然后果自负。”
话落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忙音。
蒋春岚愣了愣，“程少伟，有你什么事？“
听到这个名字，周雪心口一寒，明白夫人这次彻底败了。
下一刻，蒋春岚将手机狠狠的砸了出去。
“夫人……。”周雪胆颤心惊的走过去。
“冉腾霄，算你厉害，什么时候靠上了程少伟这座大山，小看你了。”
“夫人，民间舆论越演越烈，甚至有民众自发聚集在警局门口，要求释放冉腾霄，再拖下去恐怕情况不妙啊。”谢宏匆匆走进来说道，急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这次的事情真的闹大了。
本来高高兴兴的去查封博金来，谁知道这博金来背后是中夏国际的高层，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动手，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现在这社会，谁掌握了网络舆论，谁就有道理。
但是他完全没想到，夫人手下那么多能人，网络舆论这个阵地竟然也失手了。
跟着夫人干了这么久，好处没捞着，看如今这形势，估计还要惹一身臊。
谢宏后悔不迭，干嘛淌这趟混水。
而且他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一点，是怕夫人卸磨杀驴，虽然他不想承认他就是那头驴。
到时候夫人拍拍屁股回京州了，徒留他面对满江州百姓的愤怒，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想到这里，谢宏下意识抬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书房内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默到令人窒息。
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谢宏的心跳就在这挂摆声中忽上忽下，忐忑不安。
“妈。”少年嘶哑的声音打破满室沉寂。
周雪和谢宏同时扭头。
少年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虚弱，扶着墙走了两步，周雪连忙走上去搀扶着他。
“少爷，您怎么起来了。”
少年拂开她的手，薄唇紧抿，漆黑的眸光紧紧的盯着背着他的那道曼妙身影。
“都出去。”
周雪看了眼蒋春岚，给谢宏使了个眼色，两人退了出去。
周雪小心翼翼的关上书房门，刚转身，谢宏那张油腻的肥脸出现在面前。
“周助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夫人到底有没有把握？”
周雪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夫人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置喙?”
谢宏急了：“周助理，这可不仅仅是夫人一个人的事，跟你跟我息息相关啊。”
周雪懒得理他，走到一边，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邮箱有一条最新发来的匿名消息。
——
“妈，停手吧，不要再造成无辜的伤害了。”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嘶哑，在寂静的房间内沉甸甸的响起。
“瑾辰，你身体好点了吗？还难不难受？”蒋春岚柔声问道，走上前几步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松了口气：“不烧了。”
江瑾辰反握住她的手，漆黑的眸光深沉若渊。
“到此为止吧，不要再让你的双手沾上无辜的鲜血。”
蒋春岚笑着摇了摇头：“瑾辰，妈妈……。”
“难道明镜一条人命还不足以让你清醒吗？你到底要报复多少人才愿意停手？”
少年胸膛起伏，明显情绪激烈了一些。
“咳咳……。”紧接着剧烈的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显出几分血色。
“瑾辰……。”蒋春岚神情担忧，抬手落在他的背上轻拍。
“妈……我求求你了，停手吧……。”少年的眼中咳出眼泪，那么干净的眼睛里，满是哀求。
蒋春岚怔了一瞬，喃喃道：“难道妈妈真的错了吗？”
——
书房门打开，蒋春岚搀扶着江瑾辰走出来。
“扶少爷回房间休息。”
花姐走过来，扶着江瑾辰离开。
江瑾辰回头看了眼蒋春岚，蒋春岚笑着点点头。
直到看不到江瑾辰的身影，蒋春岚脸上的笑一寸寸消失，直至彻底阴沉下来。
“我们走。”蒋春岚转身大步离开，周雪和谢宏连忙跟上。
回到房间，江瑾辰对花姐道：“花姐，我累了，想早点休息，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我好吗？”
花姐没有多想，关上卧室门离开。
江瑾辰拿了件大衣，匆匆离开。
车库里只剩下一辆保姆买菜的黑色桑塔纳，江瑾辰直接开着离开了车库。
今晚蒋家别墅人来人往，车库里一辆车的离开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晚上九点，警局外却是人声鼎沸，闻讯赶来的百姓越聚越多，更有甚者拉起了横幅，上书——释放冉腾霄，还明镜公道，字字触目惊心，还有写的更露骨的，只差在警局大门上泼油漆砸鸡蛋了。
人民的愤怒不可小觑，不到半个小时，就将警局大门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听风就是雨的，知道什么啊就来闹事，让我看就把他们全部抓起来，看谁还敢闹事。”胡威骂骂咧咧道。
他才来没多久，着实被这一场面吓到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胆敢挑战警方的威严，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老警员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群众是有逆反心理的，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安抚，如果逆着百姓心思来，只怕是死的不够快。
“咱们警方办案，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指指点点了，看把他们能的，看了网上的造谣就信以为真了，把咱们警方当傻子吗？”
要不是这些人闹事，早就能下班了，也不至于大半夜了还在加班。
“我看傻子是你吧。”老警员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现在咱们司法系统的公信力，都是被你们这些人带坏的，自以为是，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请牢牢记住，没有人民我们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无论任何时候，人民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老警员板着脸教训道。
一瞬间所有警员的目光全部望了过来，落在胡威身上，有嘲讽有鄙视有不以为意。
胡威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深深的屈辱感令他无地自容，羞愤难当。
垂落的眸底飞快的划过一抹恨意。
“李队。”
“李队。”
大家纷纷站直了身子，看向胡威的身后。
胡威脸色瞬间白了，僵硬的转身。
“李队……。”
李岭目光冷冷的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胡威脸上，什么话也不说，无形的威压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间胡威后背几乎被冷汗溻湿。
“李队。”木子快步走过来，附在李岭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李岭眸光微眯，转身走了出去。
警局后门是一条偏僻的胡同，平时没人从这个门出入，门口栽了一棵老杨树，远方的灯影透过光秃秃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弯弯曲曲，像月里的玉桂。
此刻门口的老杨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流畅的车身在黑夜中散发着低调而华贵的气息。
李岭走到车窗前。
车窗半将，女子的面容拢在阴影之中，“李队长，别来无恙。”
“夫人。”李岭勾起唇角，“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华绝代。”
女子抬手撩了撩滑落到鬓边的一缕发丝，黑暗中，手指上一枚硕大的钻戒戒指闪闪发光。
“李队长，我记得你在京州的时候，是跟着云墨的吧，一眨眼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李岭眸光微闪：“原来夫人还记得。”
“李队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年想挖你来我身边，可惜了……。”
“多谢夫人抬爱，是在下没有这个福气。”
“你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女子摇头笑了笑。
对方一直在扯闲话，李岭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夫人，想必您来时在警局大门口也看到了，如今民众激愤，舆论喧嚣尘上，更遑论明镜遇袭案证据不足，为防止闹出更大的乱子，冉腾霄是不能再留在警局，夫人意下如何？”
女子点头：“李队长说的没错，警方办案讲求证据，没有证据是不该随便羁押，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时候我们是该听听群众的声音。”
“如果夫人没有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主要手底下有太多事，一刻都离不了人。”
女子表现的很大度：“去吧。”
李岭转身匆匆离开，走着走着跑了起来，一个难得沉稳的人竟有几分急促的狼狈。
车内，女子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眼神不屑，抬手摸了摸鬓角。
“走吧。”
这一局、她不会输。
——
李岭快步走进警局，目光匆匆扫了一圈：“胡威呢？”
一边问一边快步走向羁押室的方向。
木子快步跟上去，闻言回道：“他给冉腾霄送水去了。”
“糟了。”李岭想到刚才女人的笑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深。
木子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先李岭一步打开房间门。
李岭脸色沉着的走进来，当看清房间内的一幕，摇头失笑。
冉腾霄大马金刀的坐着，在他的脚下，踩着脸色狰狞的胡威。
冉腾霄坐姿慵懒，半靠在桌子上，手上拿着一本书，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英俊的五官更显立体深邃，整个人从容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