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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多数都是武勋和武将。

他们中信道家事的人比较多,何况道教自古传承,千百年来都还没断绝,很多人会觉得宁信其有。

可文臣中信道家事的就比较少了,毕竟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教导的事,文臣还是比较推崇无神论的。

但此时所有人都在猜测,李广这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这总不该是李广设想中的出场方式吧?其中发生了变故?在皇帝和众大臣面前表现仙法,却还能出这么大的纰漏,你这是“学艺不精”?

朱佑樘并没有起身,只是对一旁的萧敬稍微指了指,大概的意思是让萧敬到木台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此时的李广,已在赶上台的小道士以及杨鹏、小太监等人的相扶之下起身。

李广显得很狼狈。

虽然没摔残,但也摔得不轻。

“天师起来了!”人群中有人在帮腔作势。

在场之人也都知道李广是皇帝的心腹,哪怕看出来这中间有纰漏,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毕竟李广也代表了皇帝的颜面,这面子不能丢。

李广颤颤巍巍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摔下来的。

这会朱佑樘的目光却也在往张延龄身上瞄,却见张延龄正无精打采低着头想事情,也就没加理会。

这当然是张延龄的“杰作”。

别人不知道你吊威亚,难道我不知道?非要入夜之后搞从天而降这一套,如果以前我没参与就罢了,你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跟我还有仇怨,我没直接弄死你就算客气的。

木台周围的光线虽然很强,火把很多,但木台之上光线却很暗淡,看不清楚李广脸上是否有伤。

这也是戏法表演着的惯用手段,灯下黑的原理,从明处看暗处,因为眼睛瞳孔没有收缩,根本看不清楚,方便他在暗地里搞鬼。

所以看起来李广的表演都是在火把照耀中表现出来的,但其实根本是利用光影的效果来形成障眼法。

“上通阴阳,下通乾坤……”

李广在简单收拾了心情之后,突然从手里“变”出一把木剑,突然听“呼”一声,木台上闪了一下,突然就多了个黑色的影子,好像是个人,但因身着黑衣又是在暗处的木台上,众人只能觉得应该是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移动。

“那是何物?”

“应该是天师将地府的鬼给召出来了!”

“怎会是天师召出来的?应该是自己逃窜出来的,世间处处都可见厉鬼!”

李广在人群中所做的工夫比较多,似乎李广很懂得造势这一套。

经过这群人这么一番“讨论”,本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现在也清楚了个大概。

既然是有厉鬼在木台上,还被李广给发现,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来一出“道士桃木剑斩厉鬼”的好戏了?

但如果只是这么个黑色影子,就说他是厉鬼,那是不是也太牵强了?虽然比什么碗中竖筷、白纸抓鬼什么的高明一些,但还是不入流啊,你可是在皇帝面前表演仙法的道士,就这点本事?

果然……

李广也清楚,光靠一个黑色影子是难以服众的。

此时他突然将木剑举国头顶,大喝道:“妖邪,镇!”

随着他大喝声止,那黑影果然不动了,但随即“呼”一声,那黑色的影子居然就起了一阵鬼火,居然烧了起来。

于是乎,在场的君臣都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居然真的有个浑身都是鬼火的“厉鬼”,在台子上,被李广用桃木剑给“镇”住。

一时间人群中又发出惊呼。

鬼火这东西……

这时代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就是低温燃烧的磷粉?

张延龄继续打着哈欠,就在此时,一直不知道去了哪的张鹤龄走了回来,此时张鹤龄一路小跑,似是怕错过好戏一般。

木台上的李广似是一扫之前从天而降出现失误的阴霾,此时的他正志得意满,准备给众人好好表演一下剑斩厉鬼的好戏,可就在他的木剑即将接触到那“厉鬼”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李广自己身上……也起火了……

“啊?”

连李广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惊呼声也是他自己先发出的。

在场的君臣众人又看呆了。

这又是什么操作?

张鹤龄才刚到了席位前,还没等坐下,此时扬起手臂高呼道:“坏喽,天师斩妖魔不成,自己被妖魔反噬!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经过张鹤龄的“解释”,这下全场的人又看明白了。

原来又是一次“技术失误”,斩厉鬼还没完成呢,现在自己被厉鬼给附身?

台子上的李广也是急了,以往屡试不爽的把戏,怎么今天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自己的表演过程,也没出现技术走形啊?

他此时把桃木剑往旁边一丢,顾不上去对付“厉鬼”,挥起宽大的道袍袖子,想把身上的“鬼火”给扑灭,但磷粉这东西,借助扑打的气流,燃烧更旺,但毕竟是低温火焰,对人是没什么伤害的,甚至连衣服也不可能烧着,就只是有鬼火附着在李广身上,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看什么,还不上去帮忙?”

张鹤龄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朝着木台边上已经慌了手脚的一群“助演”呼喝。

那些小道士和小太监本来就没什么主意,闻言都跑上台,想帮李广一起“灭火”,但也不知是谁故意在“捣乱”,突然有人往空中一撒,然后漫天的磷粉突然散开,再然后……整个木台上的人,好像都被这股鬼火所笼罩……

……

……

本来都是准备看李广表现仙法的。

最后却变成一出闹剧。

张鹤龄在场地之下蹦跶得最欢,而皇帝的脸色自然也是最难看的。

李广似乎发现这木台真的有“鬼”,他也是为避免出更大的糗,干脆从木台上跳到远离宴会的那一边,在戏台之下去灭鬼火去了,而在场的文武大臣很多还在抻着头去看,但因为被木台所阻隔,也看不清楚另一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师就是太敬业,每每为我大明驱除邪魔,却是不小心引火烧身,诸位臣僚可一定要理解啊。”张鹤龄还在那落井下石。

说得好像自己与此事无关,还劝说让人理解李广。

但是个人就能听出来,这根本是讥讽之言,这件事多半就是张鹤龄搞出来的。

换了以往,朱佑樘早就起身怒喝一声“住口”。

但此时朱佑樘面目无光,虽也看出李广所表演的那些所谓的“仙法”都是障眼法,可还是气愤于被人这么当众揭穿,这会让他这个皇帝颜面无存。

张鹤龄不依不饶,朝朱佑樘道:“陛下,就请天师出来,为我等释疑,先前到底是怎生回事吧?”

这是觉得李广丢人还不够,让其出来“自圆其说”一番。

朱佑樘已经尽量在压制心中的火气,用相对平和的口吻道:“好了,今日的事先作罢,此乃朕御赐秋狩的宴席,以震我的大明军威,诸位卿家,朕敬诸位一杯。”

皇帝自然是想要大事化小的。

他的意思也是提醒在场大臣,这件事就先不提了,不管李广搞的是什么名堂,也或许朕以后会追究,但今天休想让朕再提这件事一个字。

“敬陛下!”

众大臣都起身给皇帝敬酒。

宴会上如此大的尴尬麻烦的事故,就这么被皇帝一笔带过。

在场很多人心里还是觉得有蹊跷的,也觉得不可能是张鹤龄一个人就能把李广的“阴谋”给拆穿,再或者有人觉得张鹤龄这么做对自己没好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事不能再提,也就只能在心里去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

……

因为之前的事,宴会的氛围非常压抑。

或许这是皇帝为李广所准备的一次宴席,让李广跟大臣之间形成一种“和解”,也试图去说和张延龄跟李广。

但有了今日之事,皇帝是没脸再让李广参加这次的宴席。

不过在场本来也没给李广准备席位,众人也就没再继续去想。

皇帝只是喝了几杯之后,便离席而去。

皇帝一走,在场大臣其实也更轻松一些,很多中下层的将领便议论开了。

对他们来说,刚才的事诡异至极,好像从哪个角度来解释都解释不通。

张延龄见皇帝走了,也要起身离开,似是不想在宴会上多留。

就在此时,对面的张懋气呼呼走过来,冷声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张延龄好奇问道:“英国公问我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懋厉声道:“老夫问的是成国公那边的事。”

张延龄摊摊手道:“我跟英国公说过,我不想干涉到江南官场上的事,既然我干涉不到……英国公就不准备再拿成国公的事来烦我,那为何还要来追问呢?”

“你是不管了吗?你是在故意陷害!成国公又没惹你,为何要调他去三边?”

张懋也是火了,看似是在为朱辅出头,其实就是在张延龄面前撒气。

此时很多在议论的大臣,也察觉到这边张懋和张延龄之间似起了矛盾,说话声音明显小了,准备听听这边说得到底是什么。

张延龄则只是笑了笑,故意扬声道:“我张某人行的正坐得直,做事也是很讲原则的,最好别惹着我,否则就要承担其后果,换做是谁都一样!”

“你!”

张懋很生气,他觉得张延龄是在针对自己,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

但再看周围人的反应,又感觉到,张延龄似是在对所有人“立威”。

这不同样也是在告诉在场之人,李广在人前出洋相,那也是他搞出来的把戏?

张延龄都敢在皇帝面前揭穿李广,还怕跟朱辅玩一点阴谋手段?你张懋莫不是忘了当初被我张某人坑得有多惨吧?现在没亏本,反而赚了银子,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记吃不记打啊你!

张懋一看众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心中非常生气,换了以往,非给张延龄穿小鞋不可。

但现在……

张延龄不给他穿小鞋就是好的了,而且张延龄已不单纯是都督府挂职的勋贵,更是大明的户部右侍郎,马上要出任右副都御史以督江南三省一京,整个一个武勋、京官部堂、封疆大吏的结合体,还是皇帝面前的宠臣……

张懋想想都觉得很无力。

“张老公爷,没事的话,我先去休息,今天打猎太累,有事……不如我们明日再谈?”

张延龄最后这番话,也算是给张懋最后的面子。

张懋不答,却听到张鹤龄在那“嘎嘎嘎”笑得很刺耳。

……

……

兄弟二人,在所有人的目视之下离席。

“二弟,你可真给大哥我出气,你是不知道啊,当大哥亲手把他身后的绳子给剪断的时候,那是有多爽……你怎不让为兄早点给他剪了,摔死丫的……”

张鹤龄之前没出席宴会,正是在“行凶”。

张延龄道:“他毕竟是陛下的人,我们就这么把他弄死了,你觉得陛下会放过我们?就算是闹出今天这样子,就怕陛下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我们坏了皇室的颜面。”

“不会吧?我们帮姐夫揭穿了李广的身份,看姐夫以后还怎么信他!”

张鹤龄觉得,李广已经彻底倒霉了。

只有张延龄能看出,李广不是那么容易一次就打垮的,哪怕今天的事出了偏差,以皇帝之前对李广无比的信任,也不会贸然把李广给按倒的。

“对了二弟,先前那阉人身上起火,是怎么回事?这个为兄没太看懂啊……”

张鹤龄突然瞪大眼望着弟弟。

张延龄撇撇嘴道:“我让杨鹏和随着上台的小太监,在那厮身上抹了一点磷粉,连他裤裆里都塞了一些……”

“啧啧,要说还是二弟你狠,裤裆里……可他不会发现吗?”张鹤龄这才知道,原来弟弟做事也是狠角色。

张延龄笑道:“换了平时,他可能会察觉异常,但当时那情况,他已经摔到气晕八素,还有心思在意这些?怪他作茧自缚,以为胜券在握……呵呵,玩戏法的,哪有不失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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