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易天和老人说了很多。
老人说了很多陆月凝小时候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孙女不在身边，她把这些絮絮叨叨都交给了樊易天。
樊易天倒也没说什么，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老人说话，时不时的接上两句，如同恍然大悟一般。
“留下来吃个饭吧。”
老人牵着樊易天的手，越看越欢喜。
自己孙女眼光真不错。
樊易天眨了眨眼，瞥了一眼旁边的陆月凝。
这才发现，那半透明的身影已经坐在了旁边的座位上，脸上的表情生动了许多。
“好啊奶奶。”
见此，樊易天也没再推辞。
“我去做饭，您稍等一会。”
“你来又不是做饭的……小城！”
老人抓住要起身的樊易天，朝着屋内喊了一声。
“欸！怎么了奶奶？”
“该吃饭了，你姐夫今天有时间，回家里吃饭。”
有时候樊易天都不得不承认，奶奶说话确实很让人舒服。
这样的老人年轻的时候，一般都很厉害。
陆镇城应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走向冰箱。
正好今天樊易天带来了不少菜。
“奶奶……小城还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去吧，我还买了些排骨，怕他做不明白。”
樊易天轻轻的拍了拍奶奶的手背。
“你这孩子，小城只比小凝小了不到两岁罢了，怎么就做不好了。”
“我妹妹只比我小了一岁，我也觉得她是个小孩。”樊易天挠了挠头：“可能当哥哥姐姐的总是不放心吧。”
“这孩子……”
奶奶笑着摇了摇头：“那也再陪我说会话吧，让他把素菜做了。”
“正熬粥呢奶奶。”
陆镇城从厨房探出头来：“姐夫，那个排骨该怎么做？”
“放那吧，一会我去弄。”
樊易天随口应了一句，低下头继续和老人聊着天。
老人的话匣子一打开，似乎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旁边的陆月凝静静的盯着老人的脸，没有动作，没有表情。
老人不知道，自己最思念的孙女，就坐在自己对面看着自己。
樊易天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陆镇城动作很快，也许他也想观摩一下这种菜该怎么做。
都是清淡的菜，这些是奶奶能吃的。
“还蛮细心的。”
樊易天有些僵硬的笑着，瞥了他一眼。
“是吗……哈哈，其实都是习惯了。”
陆镇城挠了挠头。
西兰花连菜根都剪下来了。
这小子……
樊易天轻笑一声，走进厨房。
陆镇城紧随其后，关上了门。
“奶奶！粥要晾一会才能吃啊！”
门刚刚关上就被打开，陆镇城探出头来，这般嘱咐道，随后又进了厨房。
“知道了，这孩子。”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
“话说姐夫，大热天你怎么还带着手套啊？”
陆镇城有些不解的挑了挑眉。
“因为担心会影响到奶奶的身体。”
樊易天摘下手套，一股子阴冷立刻朝着四周弥漫开来。
陆镇城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看到了？”
樊易天没有再戴上手套，毕竟要做饭了。
陆镇城已经将排骨泡上了。
“这还是新鲜的，我看挺不错的，就买了些。”
樊易天仔细的清洗着排骨：“奶奶现在能吃味道重的吗？”
“说是……尽量清淡一些。”
“那就做汤了，我调出一碗料来，你自己夹到碗里蘸着吃吧。”
樊易天点了点头，弯下腰找了找下面的菜篮子。
厨房收拾的很干净。
果然，干不干净重点还是看人的习惯，而不是用的多少。
正好，还有半个冬瓜。
樊易天挑起眉头。
“话说……姐夫，这个菱形片怎么切啊？我看他们炖汤的时候冬瓜都是菱形的片。”
“挺简单的。”
樊易天抽出菜刀，在水面上清洗片刻，上下掂量了一下。
重量适中，不错。
看起来自己的手还没生。
“其实冬瓜的菱形片还是挺好切的。”
樊易天一边切菜，一边念叨着。
那么大的冬瓜在他手下化作均匀的薄片。
“哇……”
陆镇城拿起一片，仔细地看了看。
感觉都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另一边了。
“为什么你做饭也会啊？”
陆镇城有些纳闷，姐夫不是打仗的吗？
“熟能生巧罢了。”
樊易天看了看陆镇城：“你觉得你姐姐做饭好吃吗？”
陆镇城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真的是他从小到大的味道。
“那也是一样的道理。”
樊易天点了点头，随手将葱切成几段。
葱段，姜片，料酒。
“肉和菜一样，要先断生，这个步骤也可以叫去血沫。”
樊易天回头看了陆镇城一眼：“味道不会很好闻，要不你先出去和奶奶聊聊天。”
“不……不用，我看看。”
陆镇城摇了摇头，认真的盯着面前的锅：“说不定下次你和姐姐一起回来，我就能给你们两个做了。”
这小子……抱的是这样的想法啊。
樊易天挑了挑眉，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其实炖排骨算是最简单的菜了。
掌控火候是重要的，家里的炉灶火比较小，文火慢炖就好。
“稍等一会吧。”
樊易天说道，擦了擦手。
“这个……是不是需要很长时间啊？”
陆镇城咬了咬手指头，心里盘算着下次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该从什么时候开始炖。
他刚才可是贴身学习，甚至连什么时候放盐都记得清清楚楚。
“正常来说是的，三十到五十分钟，如果自己做的话，实在拿不好时间，中间你可以打开条缝看看。”
樊易天说道：“但是我不需要。”
陆镇城看了看他，有些纳闷：“为什么？”
“因为我有特殊手段。”
樊易天挥了挥手，锅盖“滋”的一声。
“再等一会就好了。”
樊易天说着，将手擦干净，戴上手套，转身打开了厨房的门。
陆镇城看傻了。
他低下头盘算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能到这种程度？
结论是，短时期内好像不太可能。
“奶奶，菜咸吗？”
“不咸，正正好好。”
老人笑了笑，将碗放下，招了招手：“你们两个也来吃饭啊。”
樊易天其实不需要吃饭，但是他还是坐下了，坐在了陆月凝旁边。
陆月凝盯着老人的脸颊，眼中依旧没什么神采。
“说起来，小凝以前也挺喜欢吃排骨的，但是那个时候家境不好，也没机会买……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
老人念叨着，嘴角又忍不住扬起笑容：“现在好啦，大姑娘啦，我们小凝现在是修炼者协会的会长啦。”
“嗯，她现在除了忙点……别的都不错。”
“现在家里借了小凝的光，已经能随便吃肉了，可惜我这身体啊……连累的小城也陪我吃菜。”
“这叫什么话奶奶？”
陆镇城拍了拍胸膛：“我就喜欢吃菜，吃菜健康。”
“小城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老人笑了笑：“你姐夫也没说错，多担心担心自己的事情，比如那个总来送菜的小丫头。”
“奶奶！怎么连你也……”
陆镇城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樊易天和奶奶对视了一眼，嘴角上扬。
“这次回来，比上次好了许多，脸上带着些笑容了。”
老人看着樊易天上扬的嘴角，眼中带着些笑意：“上次来的时候都不怎么笑。”
“这不是打了胜仗吗。”
樊易天索性顺着老人的话说了下去：“上次来的时候是有点紧张……”
“别紧张，回家紧张什么？”
老人笑呵呵的揉了揉樊易天的脑袋，像是在摸小孩一样。
可能现在整个华夏也就面前这个老人能这样把樊易天当成面团揉。
樊易天一直在那里坐着，直到排骨的香味飘了出来。
“好香啊……”
老人笑着，拍了拍樊易天：“知道碗在哪吗？”
“我知道，放心吧。”
樊易天说着，站起身来。
从下面的碗柜里拿出大碗，将炖好的排骨汤倒在大碗里，先给桌子上等着的祖孙两个端了上去。
然后他又回到厨房，刷锅。
“易天啊！别弄了！先吃饭。”
老人的叮嘱声入耳，胸膛一阵温热。
真是有家的感觉。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果然没错。
“还没弄完呢奶奶。”
樊易天将大锅放到一边，开了炒锅那边的火，倒了些油进去。
蒜末，葱末，小米辣。
酱油，少量的醋，一丁点的芝麻。
将酱油和醋先倒进去，极少极少的蚝油，然后将蒜末等放在一个小碗里，用热油一浇。
“嗤！”
香味伴随着热油滚烫的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厨房。
搅拌搅拌，趁着油还热，将其倒入装着酱油的碗里。
“嚯……好香啊姐夫。”
就像陆月凝所说，陆镇城长了个狗鼻子，闻着味就进了厨房。
“拿着，蘸排骨吃。”
樊易天将两个小碗递给陆镇城：“用这个空碗给奶奶盛碗汤。”
“放心吧。”
陆镇城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走了出去。
确实很香，樊易天将锅刷干净，鬼气在上面抹过，锅里的水珠瞬间蒸发，恢复了干净的模样。
樊易天走出厨房的时候还有些愣神。
自己上一次正经做饭……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人造神不需要吃饭，在外面打仗风餐露宿，军队的那些也有着即食口粮，不需要吃饭。
好像自从进入人造神部队之后，他似乎就没再做过饭了。
看着陆镇城给奶奶盛汤的场景，他似乎又回到了好久之前，一大帮人聚在一起过年的时候。
陆月凝呆滞的坐在角落，没人看得到她，她也不需要吃东西。
吃饭的时候，陆家是安静的。
奶奶坐在主位，只是偶尔会给旁边的两个小辈的碗里添些菜，然后告诫他们营养要均衡之类的事情。
陆镇城已经习惯了，点点头将碗里的青菜都塞进嘴里。
陆镇城的手艺不算好，但是他炒的这些青菜……大都是那种不用炒熟也能吃的类型。
可能下厨房这么多年的习惯，樊易天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在心里提意见。
蒜蓉熟大劲了，火候过了，而且切的太少太粗，味道没出来。
……酱油有点放多了，把生抽当成老抽了吗这是？老抽也没少放啊。
幸亏他不需要吃饭，只是应付似的吃着。
享受的是这种和家人一起吃饭的感觉。
樊易天像是觉得碍事一样，将碗里的汤朝着旁边推了推。
正好就推到陆月凝面前。
陆月凝终于动了。
她低头盯着那碗汤，轻轻抬起手，似乎是想拿起勺子。
手指径直穿过勺子的时候，陆月凝的动作肉眼可见的顿了一下。
她收回手，没了动作。
樊易天也没再看她，盛起一勺汤，抿了一口。
嗯，自己的水平还算没有退步。
为了迎合老人，他还特意做的清淡了些。
他没吃排骨，但是奶奶还是固执的给他的碗里添了几个：“打仗要多吃东西，像小城每天就在这里陪我，用不着吃这么多。”
陆镇城苦着脸。
奶奶，他不需要吃东西啊。
而且刚才说我都没吃到肉的不也是您吗？
但是这些话陆镇城都没说出来，他只是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将心中那点委屈气儿都发泄在了碗里的脆骨上。
一顿饭吃的格外漫长。
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樊易天笑着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吃进口中，然后将筷子整齐的叠放好：“我吃饱了。”
“吃饱就好……在前线，没时间做菜吃吧？”
老人的目光移过来，樊易天点了点头：“确实没时间吃……但是我们那边有军粮，也算是个菜吧，虽然不太好吃就是了。”
他哪知道好不好吃，只不过是为了让老人安心的一个借口。
老人可不只是在关心他，更是从他口中在打探陆月凝的情况，有些容易让老人担心的话可不能说。
“我差不多该走了奶奶，前面还有新兵等着我训练呢。”
收拾完，樊易天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站起身来。
“这就要走了？”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低落。
“嗯，放心吧，我还会常来的。”
樊易天笑了笑：“我争取下次把月凝带过来，您谅解，她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好……好……”
老人笑着点头。
祖孙两个一直将樊易天送到门外。
“下次再来的时候给个信啊，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老人笑的慈祥而温和。
樊易天也笑着点点头。
“放心吧，奶奶，我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