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
樊易天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平时和我打架那个劲呢？”
“平时和你打架也没拿刀啊？”
“今天不拿刀，咱们两个脑袋上肯定不止挨一个瓶子。”
樊易天擦拭着脑袋上的血：“小流氓人来疯，一个人知道分寸，一群人骂起来血一上头连人死没死都不知道，事后他们后悔有什么用，命都没了。”
“你好像很熟练？”
“习惯了。”
樊易天瞥了他一眼：“你家住哪？”
“现在？”
“以前。”
“京城。”
“哦，那不奇怪。”
樊易天点了点头，那副样子让还是个小孩的宇文轩有些恼火。
“不奇怪什么？”
“京城又没有受到多少浩劫的影响，不像那些被浩劫完全覆盖的城市。”
樊易天耸了耸肩：“京城那么好，干嘛到连市来？除了京城以外的城市都涌进来一群流民，抢生抢死的，素质恢复还要很长时间。”
“我想给自己抢一个机会。”
“是吗。”
樊易天似乎天生缺少好奇心这种东西，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但是宇文轩很想让他多问，所以他主动去问了樊易天的情况：“你家住哪？以前？”
“重市。”
“重市？”
宇文轩眼睛眨了眨，那是空间裂缝第一批出现的地方之一吧？
“你妹妹……”
“我护着她一路过来的，家里人死光咯。”
樊易天那个时候说话还带着点口音：“所以窝缩（我说）京城好欸，没有那么多怪物，也没有那些被欲望侵蚀的哈批。”
宇文轩没接茬。
这么一看，和他相比，自己确实有点矫情了。
“谢谢了，今天。”
“谢锤子。”
樊易天伸了个懒腰。
“能容许我说句实话嘛？”
“说。”
“你这张脸说这么流利的方言让人接受不了。”
“你们京城方言不也重？”
“大多数人说的还是普通话好吧……也就某些所谓的‘老京城’还一直您呐您呐的。”
“锤子，视频平台上但凡是个京城人，张口必是‘您呐，肯定想不到’、‘您猜怎么着’、‘欸呦喂，您今天可真是来着了’，你们不都这样的吗？”
樊易天哪怕已经在尽力学习普通话，方言气息少了很多，但是那股子方言味还是有的。
重市那边的方言混合上那股子老京城调。
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要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这和谈到你们重市美食就只有火锅有什么区别？还有谈到北方人就是诶呦我滴妈呀，老妹啊，还有谈到两广就是矮个，这有啥区别？多尴尬。”
宇文轩揉着眉心摆了摆手：“说歪了，那些人要是来找该怎么办？”
“找就再打咯。”
“不怕开除？”
“不怕。”
樊易天摇了摇头：“我小妹在里面就好咯，我正好能全天打工，休息的时候在外面接她放学。”
“你很宠你妹妹。”
“我亲妹嘛，我不宠着谁宠着。”
樊易天耸了耸肩：“她没事就行，我随便。”
“妹妹长大会有叛逆期的。”
“有呗，有也是我妹。”
“找男朋友呢？”
“喜欢就找咯，她以后总得结婚嫁人的。”
说话间，樊易天已经处理好了伤口，站起身：“得回去了，不然一会炸毛该哄不好了。”
“欸，对了，我请你吃饭。”
宇文轩拿出手机：“跟你妹妹说一声。”
“不用，明天去学校你再请我吃饭吧。”
樊易天伸了个懒腰：“别担心那些没用的事情，我比你有钱，至少现在比你有钱。”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在想什么？”
樊易天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就要护好身边人，你才多大？考虑那么周全干嘛？”
宇文轩愣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明天见吧。”
樊易天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后来回想起来，宇文轩想，樊易天或许一直都是这样走在前面的，从不回头。
那天开始，宇文轩和樊易天竟然不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了。
李栋梁连续看着他们两个一周，发现他们两个竟然能正常聊天了，乐乐呵呵的也没再打架，还颇有些惊奇的将宇文轩叫了出去：“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什么意思？”
宇文轩当时懵逼的很，他没听懂李栋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两个怎么了？”
“你们两个这一周一次架都没打。”
“栋梁，我成熟了，不是小孩了，老是打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宇文轩当时用故作成熟的口吻说着，对着李栋梁摆了摆手：“我们两个都长大了……”
宇文轩记得，自己那句话还没说完，自己强装出的那副成熟模样就被李栋梁压制不住的笑声打破。
他恼羞成怒的和李栋梁嘟囔了好久，但是李栋梁明显表现得更加成熟，只是像应付小孩一样应付着他。
但是李栋梁确实察觉到了宇文轩的改变。
当然，那件事情中，最为惊讶的还是宋雪溪。
她惊讶于身边这两个男生几天都没有打架。
尤其是之前宇文轩过来还拍了樊易天一下招呼他一起去上厕所。
樊易天竟然没从后面给他一脚，而是站起身跟他一起去厕所了。
奇怪……离了个大谱。
宋雪溪不理解，但是这两个人关系变好确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就是因为这两个人不闹事，刘晓天还特意过来看了一眼。
但是宇文轩知道刘晓天不是因为他来的。
刘晓天很喜欢樊易天。
但是那个时候宇文轩真的不理解樊易天到底有什么值得被欣赏的点。
后来他想，樊易天除了不学习，好像别的也没什么容易被人讨厌的点，就是性格太极端了。
他在慢慢改变。
这个日子一直延续到过年。
过年放假，这是宇文轩和闻人墨染两个孩子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年，过年的时候身边没有家人。
失落自然是有的，在这个时候就会想起家人，又不想回去，又想要回去。
“来我家过年。”
樊易天大概是从刘晓天那里了解过宇文轩的状况的，放假前一天，樊易天这么对宇文轩说道。
“啊？”
宇文轩发誓自己当时不是没听清，他只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樊易天说出来的。
“听不明白人话？到时候来我家过年，带着你那个小伙伴一起。”
樊易天拎着一堆无用的东西，表情有些烦躁。
这些东西大多是樊凝雪和宋雪溪的。
樊易天上学不带书。
“具体位置我到时候发给你。”
说完这句话樊易天转身就走了。
宇文轩当时愣了好久才从班级里离开。
樊易天也没问他有没有事情，也没问他想去做什么，似乎就笃定他在过年那天是闲下来的。
宇文轩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闻人墨染，说宋雪溪也会去。
闻人墨染和宋雪溪是认识的，但是当时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只是两个人偶尔会在遇到的时候聊聊天罢了。
闻人墨染也没拒绝。
毕竟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过年，难免会提起过去的事情引起不太好的回忆。
过年那天，宇文轩和闻人墨染买了不少水果和礼物，按照樊易天发来的地址去了他家。
敲了门，打开门的却是刘晓天。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愣着干嘛，快点进来。”
刘晓天很快恢复，朝着里面退了一步，接过他们两个手中的东西：“易天，怎么还让人家买东西呢？”
宇文轩发誓他前半生都没见过樊易天那样。
樊易天从厨房探出头来，身上还穿着黄色的围裙：“啊？买啥子咯？”
“哈哈哈哈哈！哥你脸上哪来的胡子哦？”
樊凝雪那个时候说话也有点口音，她看着樊易天，笑得开怀。
“啊？”
樊易天茫然地挑了挑眉，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果然有一条黑印子。
“说你呢，人家回家过年还得带东西来？”
刘晓天拍了拍樊易天的脑袋，指了指墙边的水果。
“我日个龟儿子……”
樊易天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让锤子，平时家里过年也没人买东西哦……我把这茬给忘咯。”
“自己拿拖鞋嗦！”
樊易天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凝雪，给你轩哥他们两个找下拖鞋，他俩不知道拖鞋在哪。”
“好！”
樊凝雪应了一声，站起身朝着门口走来，很快翻出两双拖鞋。
“你好。”
宇文轩点点头，向樊凝雪打了招呼。
“过年好哦。”
樊凝雪像个小孩一样抱起拳头对这两个人拱了拱，格外有趣。
“为什么刘校长会在这？”
“你说刘叔啊？我们都是一起过年的，溪姐在卫生间洗脸呢，马上就出来。”
樊凝雪笑了笑：“我叫樊凝雪。”
“我叫宇文轩。”
宇文轩当时心想，自己要有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而不是那些每天只想着怎么让自己的哥哥身败名裂的废物。
“我叫闻人墨染。”
闻人墨染柔和的笑了笑。
大多数情况下，闻人墨染都是温柔的。
“墨染？”
宋雪溪的声音从卫生间传了出来，还伴随着水声：“等我一会啊……我洗脸呢。”
宇文轩挑了挑眉：“她在你们家住吗？”
“昨晚确实住在家里。”
樊凝雪点了点头，为宋雪溪辩解了一下：“但是她不是因为刚起床才洗脸，是因为……”
正说着，樊易天走出来了。
他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卫生间：“你溪姐还洗脸呢？”
“樊易天！我要杀了你！”
卫生间又传出了宋雪溪的吼声。
“不是吧，怪上我咯？”
“你干嘛了？”
宇文轩有些好奇的看向卫生间。
“她进来厨房帮忙，抬头差点撞到我，她想避开，结果撞到油烟机上了。”
樊易天耸了耸肩：“本来就一直在做饭，那里很脏我还没收拾呢。”
“滚呐！这东西洗不掉的！”
宋雪溪又吼了一声。
“用铁丝网试试！”
“滚！”
宇文轩当时心中猛然涌上了想笑的欲望，但是他忍住了。
宋雪溪出来了，还在不停的摸着额头。
“能洗掉啊。”
“但是会滑滑的。”
“又没人摸你脑袋，洗那么干净做啥子？”
“死直男滚呐！”
樊易天缩了缩脖子，不再理会炸毛的宋雪溪，转头对着宇文轩笑了笑：“你们两个有人会做饭吗？”
宇文轩毫不犹豫地转头看向闻人墨染。
闻人墨染和他对视了片刻，也摇了摇头。
“很好。”
樊易天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一边坐着去吧。”
他转头走向厨房。
“在家都是他做饭吗？”
闻人墨染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樊凝雪。
“对啊，我哥做饭超级好吃。”
樊凝雪笑的骄傲，就好像会做饭的是她一样：“天下第一好吃！”
“过年好啊墨染！”
宋雪溪笑呵呵的对着闻人墨染打招呼。
额顶的头发还一缕一缕的，明显洗了不少次。
“过年好，雪溪。”
闻人墨染摆了摆手，露出温和的笑容：“很高兴看到你。”
“我也很高兴看到你。”
宋雪溪笑嘻嘻的抓起闻人墨染的手：“现在咱们可就是三个女孩对两个男孩了，女子优势。”
“欸，我不算男孩吗？”
刘晓天回头瞥了她一眼。
“你不算，你算成熟男人。”
宋雪溪讨喜的笑着。
“呵呵。”
刘晓天轻笑一声，对于宋雪溪的回答表示满意：“我去帮他打打下手。”
说着，他走向厨房：“雪溪，抽空给老李打个电话，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刚打完，他说堵车了。”
宋雪溪应声道。
“老李？”
“李栋梁，咱们班主任。”
“啊？”
宇文轩这辈子还没想过他能和班主任还有校长一起过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他更没体验过这样的过年氛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小孩子耍尽心机的丑陋模样，只有一群人嘻嘻笑笑的吵闹和祝福。
“诶呦，轩少来了？”
轩少是李栋梁对宇文轩的爱称，宇文轩嘴角一抽：“栋梁……”
李栋梁正在门口换鞋：“这位不是三班班主任的大宝贝吗？怎么，你们两个关系挺好？”
“嗯，我们两个是发小。”
宇文轩轻笑一声，转头看了看面容有些僵硬的闻人墨染：“三班大宝贝……”
闻人墨染一个肘击怼在他腰间。
宇文轩后退了两步。
李栋梁的鼻子抽了抽：“嗯，易天现在做饭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怖了。”
“啊？”
宇文轩挑起眉毛：“他不是会做饭吗？”
恐怖……宇文轩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黑暗料理。
“会啊，啊，我说的恐怖不是那个意思，易天是重市人嘛，他做菜会很辣的，一开始，现在好很多了。”
李栋梁把东西放下，伸了个懒腰：“樊易天！准备包饺子咯！”
这才见樊易天慢慢悠悠的走出来，翻了翻李栋梁买的东西：“不是吧栋梁，你就这么懒？”
“臭小子你懂个屁！”
李栋梁老脸一红，轻咳两声：“这是最方便的。”
“你也就能做个擀饺子皮的工作，然后你买的现成的饺子皮。”
樊易天颇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您别叫李栋梁了，您叫李马昭得了。”
“我历史都他妈白教你了是不是？人家姓司马！不姓司！”
“哦，那就是李昭。”
“……臭小子。”
李栋梁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他又不会做饭，还是别得罪厨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