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虚空之层没有太多建筑物遮挡，也不需要去考虑“路径”，灰瓷感应的时候没有像之前两层那般以“岔路”为途径，而是选择了以“大方向”为坐标。
灰瓷把各个方向全都感应了一遍后，指着南边偏上空：“那边给我的危险感最大，可能存在复数的书妖……也有可能掺杂一些书精灵。”
接着又指向西边偏北，然后朝着下方的位置：“这边的话，危险感和之前那边差不多，大概排到第二？”
然后他又指向东偏北：“那边的多层建筑里，也给我一些危险感。但没有之前两处多，但因为都集中在建筑内，里面的书妖或者书精灵密集程度比之前两处要大。”
接着，灰瓷又点评了几处同样存在危险感的方向。
说到最后，灰瓷转过头看向安格尔：“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具体如何选择……还是交给先生吧？”
安格尔摆摆手：“我都说了，选择权交给你，你来做抉择。”
反正在安格尔看来，无论哪个方向都有足够的书妖来集齐隐藏信息。
所以，选哪个方向都可以。
灰瓷见安格尔执意让自己做选择，它犹豫了片刻，指向了一个之前它并没有提到的方向。
那是，正北位置的上空。
安格尔表情疑惑：“你刚才好像没提到这个方向吧？”
灰瓷沉默着点点头：“我刚才没提这边，是因为这边危险度没有其他几处高。”
安格尔似有所悟：“所以你选择这个方向的原因，就是因为不太危险？”
灰瓷赶紧摆手，摇头道：“不是的。”
“我，我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我能感觉到，这个方向的危险度虽然不高，但连续几个低危反应，说明这边可能存在两到三只书精灵。”
“我的想法是，先通过书精灵考验，确定了光标指引的大方向，然后再进行方位选择……”
主要是第二层的机关长廊把灰瓷给搞怕了，它担心第三层裂隙的位置距离他们也很远。
所以，先通关书精灵的考验，把裂隙方位确认了再选择到底往哪边走更合适。
“可以。”安格尔思考了片刻，也觉得先完成书精灵考验，确认大方向更好。
“这样，你先留在这里，我过去把书精灵考验给通了，然后回来再一起离开。”
灰瓷点点头，将自己感应到的危险方位的具体情报说了出来。
安格尔确认大致坐标后，便暂别灰瓷，独自前去寻找书精灵。
……
安格尔离开后，灰瓷便小心翼翼的找了个书籍密集的位置盘腿坐下，一边感受着虚空中吹来的冷风，一边环顾着四周。
它似乎是在观察着这片幽幽沉浮的虚空之海，以及点缀在漆黑上的巍峨虚影。
不久后，它的目光定格在某个方向。
在漂浮的书灯照耀下，能清楚看到，那边似乎有一栋类似鸟笼的建筑。
鸟笼建筑没有门，但有很多栅格。透过栅格，能隐隐看到里面明晃晃的光亮，以及一些斜照的书影。
显然，鸟笼建筑里也堆满了书籍。
不过，灰瓷此时看的却是不是那些书，而是书影闪烁中的一个上下漂浮的漆黑雾影。
它的外形圆润弹滑，远远看去，像是个沉浮在虚空之海的黑色汤圆。
“……书妖。”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灰瓷还是能看出“黑色团子”的身份。
它看着那只书妖的雾影，眼神有些许犹豫。
看着看着，它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之前在第一层裂隙前，加百列说的话。
“第一层裂隙就交给团长，第二层的留守者交给我，因为灰瓷肯定守不住。”
彼时，灰瓷下意识便反驳：“你怎么知道我守不住？”
加百列深深看了灰瓷一眼：“好吧，我说的太绝对了。你还是有可能战胜书妖的，但是你自己不去啊。要不，第二层裂隙交给你？”
灰瓷当时吓了一跳，立刻拒绝。
但是拒绝后，灰瓷又觉得有些丢面，昂着头硬撑着回了一句：“我不去挑战书妖，是因为还没到我出手的地步。”
“真要我出手时，我肯定会出手。”
它说出这句话后，加百列正想说什么，安格尔却是先一步点点头道：“这话我信。”
兔子女孩也举手附议。
连安格尔和兔子女孩都赞同了，加百列自然也不好再反怼，只是靠近加百列的时候，灰瓷隐隐听到它的低声嘀咕：“在普通模式都不敢出手，等到完美通关模式时，直接真身对碰，我估计更不敢出手了。”
虽然加百列嘀咕声音很小，但灰瓷却听全了。
此时回忆起来，也是如此的鲜明，仿佛它就在耳边对着自己说这话。
灰瓷当然知道，加百列是在用激将法，但它也清楚，加百列说的是实话。
假如，最终他们真的要去完美挑战模式，且每个人都要拓印一条隐藏信息。那它早晚都得去面对一只书妖。
在普通模式它都不敢挑战书妖，去了完美通关模式，它就能立刻鼓动风云，直面恐惧吗？
灰瓷自己都不信这种可能。
这种类比就像是：在没危险的模拟训练里都不敢冲锋，到了真枪实弹的战场，怎么可能突然不怕了？
所以，加百列说的是对的。
灰瓷看着远处那鸟笼建筑中的书妖，眼底的纠结与犹豫在打转。
它想要试试。
但它那从小塑造出来的怯惧性格，让它又不想去参与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
“唉……我该怎么办？”灰瓷低声自喃。
要不去挑战试试？反正只是普通模式。
但如果我失败了，那不就把整个团队都连累了？不，这只是我的借口，我不想挑战的内核还是因为怕。
我不能怕？可是，我的天赋，其诞生的根由就是因为我“怕”啊。所以，我为什么要逆着天赋行事呢？
灰瓷内心就像是有一个小恶魔和小天使，在左右互搏。
因此，它越来越纠结。
哪怕在发光泡泡外看着这一幕的观察者，都能清楚的看透灰瓷此时纠结的内心。
安格尔从远处返回时，看到的就是灰瓷这幅纠结的表情。
“？？？你这是在想什么？”安格尔：“表情都扭曲了。”
灰瓷听到耳边传来安格尔的声音时，才猛地从思维的漩涡中苏醒，它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安格尔，又下意识看向了文字栏。
这才发现，指引雷达上已经出现了两道定位光标。它们互相交错，定位出了一片面积庞大的交界区域。
显然，安格尔已经通过了两次书精灵考验。
它刚才纠结到魔怔，甚至都忘记了时间，忽略了文字栏的闪烁。
“已经过了吗？那，那我们现在就选择新的路线？”灰瓷站起身，一副慌张的模样。
安格尔：“你刚才是在想什么？一脸纠结？”
“没什么……”灰瓷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了些。
安格尔挑挑眉，顺着灰瓷之前目光所对的方向，看了过去……百米外，一栋鸟笼形状的建筑，就这么悬浮在飞书之路上。
在看到这栋建筑的同时，安格尔自然也看到了在灯火倒映中极其明显的书妖。
再联想刚才灰瓷那副纠结到极点的模样，他大概懂了。
不过，安格尔虽然猜到了原因，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灰瓷的肩膀，指尖凝着淡淡的魇幻之力，悄悄抚平了对方心底翻涌的焦虑。
“行了，别去纠结一些有的没的，现在先确定我们接下来要走的方向。”
在安格尔看来，灰瓷的纠结其实毫无必要。
尤其是这种不断地纠结，只会不断地坠入思绪漩涡，这就是一种自我内耗。
当初，灰瓷在涅瑞伊德关卡时，也没这么多纠结，该上不也上了么？
他非常清楚灰瓷的性子：关键时候，责任感会推着它往前，一腔热血就能盖过怯懦。
但是，如果提前就纠结这件事，内耗的情绪会将方方面面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这对其他人来说是好事，是谋势后动、是未雨绸缪。
但对灰瓷而言，这不中用，它必然会磨损少年的热血。
灰瓷的性格就适合那种靠着责任感让它热血上涌，在当下做出和性格完全不一样的选择；若让它思考，反倒会坏事。
所以，没必要催，也没必要点破。等真到了那一步，责任感自会帮他做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一路上安格尔不太提让灰瓷面对书妖的原因。
因为临战时候，灰瓷自己都会上的。
至于说，没有普通模式的挑战经验，很难对上完美模式的书妖？这也根本不是问题……别忘了，灰瓷能单通万象迷宫，能怕书妖？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灰瓷战斗失误了，不还有安格尔的魇幻节点打底么？
反正，绝对不可能让灰瓷输的。
在魇幻之力的抚慰下，灰瓷内心的焦躁与内耗，慢慢平息。
它看到安格尔正用眼神催促它，赶紧选路。
灰瓷点点头，看了眼指引雷达上的“交界区域”，偏东方。
交界位置占据了东方一大片区域，从东北侧到东南侧都有。更细致的偏向，可能还需要更多的书精灵来定位。
现在该选择是走哪边？正东、东北还是东南？
灰瓷目光往东方扫去，突然，它的目光定格在正东的“鸟笼”建筑上。
是的，鸟笼建筑就在正东位置。
虽然此时它的内心没有那么多的焦虑与内耗了，但看着那屹立在黑暗深处的鸟笼建筑，它的瞳孔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颤。
不过，它很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波动，转头看向安格尔：“先生，要不我们就先往正东方向走？”
正东？
安格尔看向那栋鸟笼建筑，又看了看灰瓷，“你确定走这边？”
灰瓷似乎眼底有些犹豫，但很快就被坚定眼神替代：“就走这边，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一只书妖。”
安格尔点点头：“我也看到了，那你在这边等等，我过去……”
安格尔还没说完，灰瓷突然道：“不用，我和先生一起去。”
灰瓷说完后，似乎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坚定，又或者只是让自己犹豫的心更加明晰，它再次重复道：“我也一起去！”
安格尔眉头微挑，灰瓷的这番说辞其实就代表了它的决定。
它和安格尔一起去，书妖二选一，就有可能选择它。
它显然已经有了和书妖战斗的觉悟。
“你不怕被选中吗？”
灰瓷摇摇头：“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次和书妖的战斗。”
安格尔深深看了它一眼，轻轻颔首：“可以，那就一起过去。”
安格尔并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就走。
灰瓷眼底闪过一丝纠结，追上前叫住他：“安格尔先生，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吗？”
安格尔目光直视灰瓷，等待它的说辞。
“我如果被选中，就只让我打这一次，可以吗？”灰瓷说完后，眼睛四处乱瞟：“我试一次就行，毕竟，正常挑战我肯定没有先生挑战的快，我不想打断先生的节奏……我不是怕，我都选择迎难而上就代表我不是怕，我就是为团队考虑。对，为团队考虑。”
“而且，先生刚才也说了，就算去完美挑战模式，应该也只需要挑战一个书妖，拿到拓印信息就行了吧？”
灰瓷说了一大堆，很多话甚至都不过脑，显然是在给自己找补。
不过，安格尔并不在意。
灰瓷踏出去一步，又缩回脚两步，这完全符合它的性格。
其实，安格尔觉得灰瓷就算不踏出这一步也没问题，反正真到了临战当下，它还是会主动探脚出来的。
不过，既然灰瓷有了觉悟，安格尔自然也不会再将它往回推。
他平静的点点头：“可以，战斗就一次就行了。”
灰瓷见安格尔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嘲笑或者讥讽，它眼底闪过感激，悬着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我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安格尔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
话毕，安格尔趁着灰瓷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将魇幻节点附着在灰瓷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