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已经快到君主殿，那座比任何一处都更加阴冷的宫殿，此刻门口亮起了一对小小的灯笼，散发着绿色的荧光，远远望去，就像是猫的眼睛。
赞婆冷眼看着这个小孩子，心里满是不屑。
神族的公主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死了。
云巅国兵强马壮，实力强盛，别说只是弄死了一个神族公主，就是把那一整个神族都灭了，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云日还很小，就算他有点小聪明，也终究是不懂这个道理。
在这个世界，实力就是最大的道理，每一个人都必须依从这个道理。
每一个被大君主带回来的女人，都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为他生孩子，如果这孩子能够有干净纯粹的魂魄，那他就能活得更久一些，如果只是很一般的混种，那他就该死了。
一老一少慢慢地走上台阶，在即将迈入门槛的那一刻，赞婆狠狠地拽了一下云日的手。
“我可再一次警告你，千万不要乱说话！”
云日不屑地看着她，却还是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明白，神族也不过如此，在这个大君主面前，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不过如此”，他现在没有任何的力量，想要活命的话，就必须让大君主看到他的价值。
赞婆是不敢进门的，接下来的路是云日一个人走完的。
穿着一身黑色帝服的年轻男人站在花园亭台中央，等着他的到来。
那男人伸出手，摸了摸云日的额头，又放下了。
“很好。”
云日仰起头，看着他。
“坐下吧。”
大君主挥了挥手，示意云日坐下。
云日便坐下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两个人的容貌多少是有一点相似之处，区别也很明显，大君主是黑发黑眸的人类，而云日则是白发绿眸，一看便不像是人。
“你已听你的母亲说过，你有名字，可是叫云日？”
云日点了点头。
“云日，你知道我今日传唤你的理由吗？”
云日略微思考了一下，又点了头。
“你真的很聪明，像我听说的那样。”大君主朝他招了招手，“坐到我身边来。”
大君主的身上有一种萦绕不散的血腥味，哪怕是坐得这样远，云日还是能够闻到那种味道，这会儿大君主叫他过去，他自然不愿意去。
但是，想到母亲死前说的话，又想到母亲这一生的痛苦，云日还是站起身，往大君主那儿走了过去。
“想不想坐到我的这个位置？”大君主笑得意味深长，那个表情让人心中发寒。
云日摇了摇头：“我想回家。”
“回家？这里是云巅，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想回天空城。”
大君主收起了笑容，眼神也不对劲了：“你是听谁说的天空城？”
“我可以回去吗？”
云日面对他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恐惧之心，只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厌恶，他痛恨这个被人尊为大君主的男人，这明明是个人类，身上却有着比野兽还重的血腥味！
“你当然可以回去。”大君主笑着抚摸他的脑袋，“你看看你的母亲，她一直都想回去，我这不就满足她的愿望了吗？”
云日低下了脑袋。
大君主哈哈大笑起来。
“你很好，有我的几分脾气，我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以后，你不必回去疾厄宫了，就在这里住下，我会教你一点东西的。”
……
林寻大口地喘着气，努力睁开眼睛。
脑子里仍然像是被塞了一团乱麻，仍有许多画面在闪烁着，从云日小的时候，到他成年，再到最后，穿着一袭黑衣的云日，手中捧着一个血色的珠子，缓缓走出那间漆黑的宫殿。
林寻仿佛看到了云日内心深处最沉重的秘密。
“不，等等！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云日的记忆？”林寻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妥之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赶紧强迫自己睁开眼，去看手里紧攥着的东西。
被刀刃划破的手掌血淋淋的，那东西就卧在他的血液中，散发着血色的不祥之光。
那个年轻人影像是被使了定身术，呆呆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林寻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心想：刚刚听到云日的声音，似乎与这个年轻人影差不多！现在的云日已经是活了几千岁的老人，只是容颜不老罢了，少年的声音与中年人的声音，有些不同也很正常啊！
莫非，眼前这个人影，正是少年时期的云日吗？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如果我死在过去，也就没有了现如今的你。虚无盛宴下，往来者皆为残魂败影，真假掺半。”人影缓缓地扭动脖子，看向林寻，“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
对方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将二人之间的关系抖露了出来。
林寻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嘀咕，心想我和你还真不是一回事，我只是暂时借用你的身体，可没打算彻底地取代你。
“所以，这个东西你必须给我。”人影说话这语气，和林寻认识的那个狂妄的云日倒是有些相似了。
“你要去救谁，是救你的母亲吗？”
“不。”人影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我要救的人，是赞婆。”
这倒是让林寻吃了一惊，心想这算是怎么回事，只看那段记忆的话，完全看不出云日与赞婆之间有什么主仆情谊啊！更何况，云日这种人，不起心杀人就不错了，还会担着大风险，跑来这种地方买东西救人吗？
人影似乎看出了林寻的猜疑，道：“带我面见大君主的那一天晚上，赞婆偷偷取走了我的一半魂魄，如果她死了，我就会永远失去那一半魂魄。所以，我要让她永远活着，活到我有能力取出那一半魂魄的时候。”
“赞婆被人打伤，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剧毒污染，活不过七日就要死，唯有这枚煞神血丸的魂魄珠才能救她一命。好在，用了这枚魂魄珠之后，她就会变成喝人血为生的怪物，生死都由我来掌控了。”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寻就算是明白了。
林寻这下却是真的犯了难了，要是让这个少年时代的云日取走了这宝贝，那他自己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