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情，我需要用你的眼睛去为我确认一下。”
青黑色的纱幔下，遮掩着一张苍白的脸。
这张脸，长得很平凡，与“美貌”二字沾不上边，顶多只能得上是五官端正。他穿着一件宽袖的黑底绸袍，上面绣着金色的竹叶花纹，看起来倒是有一种华贵气色。
此刻，他紧闭着双眸，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抚动着他的黑色长发，摇动了他床沿边的细小铜铃。
叮当——
“你是谁？”
伴随着铃声的敲响，床榻边多出了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
“我听到了你的祈祷，所以，我让你来到了这里。”
瘦小人影身形一缓，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床榻上的男子，他有些难以置信：“你？是你在跟我说话？！”
在他的视角看去，床榻上的人已经……
“你已经死了吧，我看得出来，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呵呵呵……那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呢，小家伙？”
瘦小人影明显愣住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黑色的小西装上布满了泥泞和血迹，而他的腹部，有一道明显的伤痕。
他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星期五……傍晚……回家的路上……”
这几个关键词在他的脑海中一个接一个地浮起来了。
“有两个怪人拦住了我，一个是长头发的怪人，一个是脸上有疤痕的怪人……他们，拦住了我，用尼龙丝勒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拉到了废弃的儿童乐园，然后就……”
想到这，瘦小人影捂住了脸，声音也变得颤抖：“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你比我见过的大部分人都要淡定，尤其是面对死亡的时候。”
“你是谁？”
“我？小家伙，你的记忆力可不太好啊，我刚刚才说过，我能够听到你的祈祷，也就是说，我是神明啊。”
“神明？”瘦小人影显然不信这话，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若是真的有神明，又怎么会放任那些坏人杀死他的父母，绑架他，还用那样残忍的方式虐杀他呢？
然而，他内心的这番猜忌，完全被床榻上的人听到了。
“小家伙，容我告诉你一句，神明也是很忙碌的，不可能总是关注凡人的事情。不过，你很幸运，你的祈祷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决定为你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帮助我？你一个死人，如何帮助另一个死人？难道，你还能让我重新回到那个世界，让我复活吗？”
那个男人却是冷哼一声，道：“如果只是让你复活，仅凭你这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你能对付得了那两个人杀害你的人吗？”
“我有他们杀人的证据，我可以将他们送入监狱！”
“我可是神明，我能赐予你力量，让你能够凭你的双手，轻松地制裁他们，无需你去辛苦地收集罪证，也无需你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自称是“神明”的男人，说出了这样极具诱惑性的话。
瘦小人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我想要依靠我自己的力量，光明正大地去做这件事情，我相信律法，我相信正义！”
“呵呵呵……小家伙，既然你这样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力量，那我也不会勉强你的。这样吧，就如你所愿，我让你重新回到那个世界，你就用你的双眼去好好确认，那个世界是否如你所想的一般。”
……
“事实又如何呢？那两个人根本不是现实世界的人，他们不老不死，游走在各个时空，犯下了无数的罪行，却没有哪一个世界的律法可以制裁他们！”
深绿盎抓着自己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很容易就再一次找到了我，然后，再一次地杀死了我！”
“这就是你要抢夺我的无字天书的原因？你真的相信那个恶魔吗！”
林寻已经从绿盎诉说的故事中听出了一些原委。
当初的深绿盎被两个无名无姓的怪人盯上，还被连杀了两回，而那个“好心”的恶魔，竟然救了他两回。
在这种情况下，林寻扪心自问，他大概也无法坚定自己的立场了，很有可能真的会听信恶魔的鬼话，成为恶魔的奴隶。
可以看得出来，绿盎很痛苦，他的内心也是在挣扎的。
这些话他从未与其他人说过，林寻是他第一个倾诉对象，恐怕也会是最后一个了。
接下来，他就要从林寻的手中夺走那本书，将它交到恶魔的手里。
“恶魔中意的只是你的故事，又不是你的性命，就算是将灵魂交给恶魔，也不会怎么样啊，能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吧？”
林寻却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生而不幸，不是你堕落的理由。深绿盎，你不用试图说服我，我无法赞同你的观点，我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人生交付给恶魔。”
绿盎想要帮助他离开恶魔的巢穴是真，想要抢夺他的无字天书也是真，两件事情在绿盎看来完全不冲突，如果林寻死活不肯交出来，那他必定会舍弃前一个想法。
在林寻看来，绿盎这完全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对方可是恶魔，怎么可能说话算话？
不，不对……
从绿盎之前跟他说过的话来看，这小子并不喜欢恶魔，也完全不信任恶魔，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突然说出一些颠三倒四的话。
林寻正想要开口仔细询问，却被绿盎挥手制止了。
“多么高尚的言论啊，主播。与你相比，我就像是泥潭里的癞蛤蟆，丑陋又污秽，可是……你替我想想，在那种情况下，一个不满十岁，又失去了双亲的孩子，面对强大到无法战胜的仇敌，他能怎么办呢？”
“绿盎……”
“高尚”二字，在林寻听起来格外刺耳。
“那么，事到如今，我依然是原来的态度，我不想杀你，甚至还想保你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只要你把书交出来就行了。”
绿盎沉下了脸，他的手心里已经燃起了一团红色的火焰。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寻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