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癫狂的声音就这样消失了。
柳生没有对林寻这番话做出任何的回应，不，或许，那个微笑就是唯一的回应。
那是无奈，还是礼貌，还是蔑视，林寻也无法正确地解读出来。
这一层的梦境世界归入了长久的黑暗，唯一的一束光芒，来自天空的尽头。林寻以不紧不慢地速度往前走着，他知道，那是下一层梦境的入口。
没有任何的阻碍，林寻来到了入口处，从这儿一跃而下。
……
“这是一个何等荒凉的城邦啊。”
饶是知道这里为梦境之所，林寻还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这里没有一处建筑是完整的，焦黑的土地上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浊臭，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以白色的尸骸为砖，铺出了一条蜿蜒曲折且漫长的道路。
这是梦，更是噩梦。
没有人会愿意在这里待上一分钟，也不会有人愿意前往尸骸之路的尽头。
“柳生的力量究竟已经到达了何种境界，无人能知，但我必须引以为戒，不可再轻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林寻终究还是迈步前进了。
“如果我能够收服柳生的意志，那么，我的实力等级必然会再上一层新的台阶。但是，这真的能那么容易吗？一个对现实世界完全失去希望的人，他会轻易接受其他人的救赎吗？”
现在，林寻最担心的是卡里，这小子恐怕从进入梦境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柳生困住，也许柳生会看在以前的情面上善待他，但，永远活在梦中，绝不是卡里想要的生活。
“必须抓紧时间了，我要找到藏在这个世界里的柳生意志，并且摧毁他！”
……
“咖啡的香气，让人心情愉悦。我常在夜间泡上一杯滚烫的咖啡，放上一块施以魔法的方糖，它能够保持一晚上的热气腾腾，给我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慰。”
卡里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捧起桌上的咖啡。
咖啡的颜色很怪异，不是黑色，不是棕色，而是一种淡淡的血色。
扭头看向窗外，这是一个大晴天，风带着些许的暖意，让人昏昏欲睡。
“卡里，我的挚友。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我一直希望能够有一个像这样的机会，好让我亲自为你泡上一杯咖啡，但很可惜，自那日我们在石丽娜城分别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了。”
“柳生。”
“嗯？”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柳生微微一笑，小口抿了杯底最后的咖啡，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卡里在逼问，他已经察觉到了这种安详气氛背后的大恐怖。
“10月20日，东部联邦城的成立日。”柳生回答道。
“那么，昨天是什么时候？”
“也是10月20日。”
啪嗒！
卡里手中的杯子坠落在地，他的表情变得愤怒。
“那么，你果然是将我困在这里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柳生眯着眼睛，不言不语。
直到卡里站起身，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衣领，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冰冷地回答道：“我亲爱的挚友，请不要这样暴躁，你会惹怒我的。”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会在乎你的感受吗？放我出去！”
“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俘虏，除非我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否则的话，你永远也不可能出去。”
卡里松开手，他的手心里攥着两缕纸条。
在他对面的柳生，正像个纸片那样，随风飘动着。
叮当，叮当，叮当……
窗外，传来了铃铛的响声，那是挂在驼兽脖子上的铜铃，人们的欢声笑语夹杂于其中，远处，似乎还有礼炮鸣响的声音，此起彼伏。
整点的钟声悠扬地响起，惊起一地飞鸟。
仔细听来，不远处似乎有牧人在歌，有风琴在伴奏，是一首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歌名的古老歌曲。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恍惚间，卡里甚至觉得时间已经暂停，心中涌起了从未有过的安宁感。
他的大脑甚至告诉他，如果永远停留在建城日这一天，好像真的不错。
眼皮很沉，他很想就此睡去，这该死的风是那样暖人，让他多么沉醉……
“我不能睡，我不能认可这一切！我不能沉浸在梦的世界中，我要回去，我要离开这里！”卡里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一瞬间，窗外纷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连风也停滞下来。
他努力瞪大了他的双眼，柳生还在，只是，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了咖啡一般的颜色。
血色的双眸，不带任何的感情。
“我诞生于柳生的意志，我的确继承了他的一部分记忆，但我与他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你想要将我同化，这绝不可能！”
“嘘！别大喊大叫，你会吵醒别人的。”
柳生站起来，拂了拂袖，撒下一片晶亮的红蓝色物质。
“我的挚友，希望你能够明白，如今你的生死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可以随时抹去你所有的记忆，让你像玩偶屋的玩具那样，任由我摆布。但是，我的本体不希望我这样去做，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让我善待你。”
“事实上，你已经在尝试抹去我的记忆了，不是吗？”卡里不会忘记刚刚那种可怕的安宁感，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他坚持拒绝入梦，现在的他就已经是任人摆布的玩具了。
柳生没有否认这个事情，不过，他也懒得再与卡里多说。
他站在窗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风景。
嗅了嗅鼻子，他阴沉沉地说道：“风的味道变了，看来，又有新的客人来到这里了啊。”
……
“风刃！”
无数的纸片人从天而降，挡在了林寻面前，又被一阵狂风吹散。
林寻在这尸骸之路上狂奔而过，他的身后跟着无数的纸屑。
“你知道我曾经度过了怎么样孤独可怜的岁月吗？”
纸屑飞舞，于空中形成了无数狰狞的脸孔。它们咆哮着，冲向了林寻，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
林寻扭过头，侧身出剑，甩出一道黑色光刃，再度斩断这一片纸做的人脸。
哗啦啦！
纸屑爆裂，漫天飞舞，很快，它们再度团在一起，重塑成一张张愤怒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