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的梦境，不比他经历的现实更为温暖。
林寻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突然有些同情这个瘦削的作家，他的心血和坚持，就因为出身的原因，被如此地蔑视了。
卡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不能怪他的出身，也不能怪我们的家族。这就是现实，Z时空不缺有才华的人，缺的是资源，就算是出身高贵的大家族子弟，也只是比平民的日子更体面一些罢了。”
纵然是卡里这样出色的年轻人，也会被族长当街训斥，也需要拿命去拼搏，去换取资源，更不提那些无能之辈了。
林寻摇了摇头，表示有些头痛。
嘎吱一声响动，柳生失魂落魄地推门离去。
“柳生离开了，我们跟上。”
……
“这个时空不适合我，如果我有钱的话，我多想离开这个时空，去更前列的时空瞧瞧，或许那里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吧？”
柳生喃喃地自言自语着，全然不知有两个人正一路跟随着他。
“穿越时空是要代价的，像柳生这样的穷人，不可能负担得起。而且，不是每一趟穿越之旅都会顺利抵达的，有相当一部分人死在了旅途中，死得不明不白。”
太阳下，柳生的影子很奇怪，长得更像是野兽，而不是人类。
虽说Z时空的人们都长得偏向精灵族，但他们终究还是与野兽有区别的。
“这是一种变化，这种变化说明他梦中的人物正在与他交换身体，不久之后，柳生就会被彻底拉入梦中。”
卡里也注意到了柳生的影子，他叹了口气，想起了一段怪异的经历。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刚刚认识柳生，柳生在街边摆了一个小摊位，卖着一种名叫催眠药丸的东西，生意很糟糕。但其实，他的药丸很有用，这是他父亲的发明，他常常靠这种药丸来快速入睡，也就是你刚刚看到的他吃下去的那种。
我那个时候无事，常常来北部访查，我听闻了这种药丸，心下好奇，也就去看了一眼，甚至还买了几颗回来，亲自试吃了一下。
结果，就在梦里，我看到了柳生。
柳生在梦中一刀一刀地切割着自己的皮肉，并且以此制成药丸，放在自己的摊位上售卖！
起初，我只以为这是一个噩梦，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未必只是一个梦，有很多人都告诉我，他们梦到了柳生，梦到了相似的场面。”
说起这个梦，卡里至今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甚至有些反胃。
“梦里的柳生，最终变成了三头六臂的怪物，脸上不带有任何人的表情，眼神阴沉。所有吃过那种药丸的人，都再也无法戒除药丸，一旦停药，就会陷入彻底的失眠当中。”
林寻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我不认为这事是柳生造成的，他如果知道药会有问题，绝对不会拿出来售卖。”
卡里点头，目光落在了远方：“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意志分身在捣鬼，柳生虽然是个阴郁的人，却不是恶人。你看，他正在帮助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售卖有问题的药丸呢？”
循着卡里的目光看去，林寻看到了这样一幕：柳生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糖果，正在笨拙地哄着哭闹不止的孩子。
“这样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这里还有很多，毕竟这里是Z时空，一个时常会爆发战争的世界。”
柳生的梦中，承载着柳生的梦以及他的记忆。
林寻相信这是他的记忆，而不仅仅是他的梦。
“差不多了，你小心一些。”卡里悄声道，“这个梦，要碎裂了。”
孩子哭闹不止，柳生也没有办法，只能起身离开。
这个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柳生本人起身了，但他的影子却被留在了原地！
“我绝不可能去做别人的保姆，我要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作家！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让所有人都沉入我编织的梦境中……”
柳生握紧了拳头，他原本青灰色的眼珠子，悄然染上了一抹血色。
街道上的景色在快速地倒退着，景物如同被压进了镜面玻璃当中，不停地碎裂，消散。
失去了光芒与颜色的天空，变得如墨一般漆黑，脚下的街道融化变形，散发出了泥淖的腥臭味。
天地之间，最终只剩下了黑暗中孤独前行的柳生，以及微小得如同尘埃一般的林寻和卡里。
黑暗尽头，有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光，柳生正要进入那光芒所在之处。
“他要进入更深的梦中了，你还要跟上去吗？”
“跟上。”
如果不进入更深层的梦境，那么，又如何能找到真正的柳生呢？
“现在回头，我还能保证你我的安全，再往前进，那可就是柳生的世界了，能不能离开，都得看柳生的意愿了。”卡里停步不前，言语间都是要离开的意思。
“那么，你留下，我要继续往前走。”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卡里表情很严肃，他很少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这让林寻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你问。”
“他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你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吗？我实在不能理解你的行为，你究竟是图什么，你想要从柳生那儿得到些什么？难道，你也是像那些研究者一样，想要得到所谓的意志之核吗？”
林寻摇了摇头，道：“我想要帮助你，脱离这层层的梦境世界。”
“帮助我？”卡里不明所以，耸了耸肩，“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可是辉耀卡里，东部联邦城的贵族，我何须你的帮助？”
“不，你是柳生，准确地说，你是柳生的某一个意志分身，而我，从某一刻开始，已经进入了更深层的梦境，并且被你困在了这里。”林寻双手插兜，一脸淡然。
卡里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了冰冷阴沉的目光。
被看穿了？
“如你所说的那样，卡里是个高贵的联邦贵族，他的贵族病比任何人都严重，怎么可能说出‘就算是出身高贵的大家族子弟，也只是比平民的日子更体面一些罢了’这种体贴的话呢？”林寻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