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那一头流露出来的生机，也渐渐变得浓稠。
对于身处死境的人来说，那简直像是脱光了躺在玉床上的美妇人，它在搔首弄姿，在竭尽全力地诱导人心的欲望！
这场战斗的胜负，很快就要分出来了。
林寻心中沉重，他的目光在南门与漩涡之间来回挪动着，摇摆不定。
咔嚓！
闪电照亮了猫女的脸，也照亮了南门的背影。
猫女的左脸一片焦黑，右脸满是血迹，南门的背上则是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她们的状态都不是很好，但很显然的是，南门要更糟糕一些。
南门是一个奶妈，奶妈是最懂伤势以及治疗的人，可她现在却只是佝偻着背脊，轻微地耸动着肩膀，艰难忍受着身上伤口带来的痛楚。
她连止血都做不到了。
做不到止血，那更不提治愈二字了。
“治疗到极限了啊。这就是游戏世界的真实性，不能无上限地进行治疗和回复，越往后的治疗，效果越差，直到彻底没有效果。”林寻内心了然。
猫女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尖上的血，森然一笑。
“你死定了。在你死之前，我想要问你几个问题。”猫女道。
南门低垂着脑袋，像是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她很累了。
身体很累，精神更累，调香师的技能往往直接作用于魂魄，是真正的以命相搏，但在猫女面前，还要以命相搏的话，就显得十分可笑了。
力量，南门是不缺的。
她的短板是速度，就是这一块短板，让她无法避免地硬抗了猫女的攻击。
幸而她及时地强化了身体和魂魄，才勉勉强强挨下了那一记攻击。
猫女的身边，围绕着两只很小的奶猫，一黑一白，若隐若现，正在舔舐她的伤口。
她的伤口在缓慢愈合着，时不时地就有一些黑灰从她脸上剥落，要不了多久，猫女就会彻底恢复了。
“你若是诚实地回答我，我可以让你不死。”猫女再一次开口，如此说道。
“问。”
“我刚刚感应到了主人的气息，你的身上也有主人刻下的痕迹，那么，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见过我的主人了？”
“……”
南门眉头一皱，想起了那个堪称大恐怖的男人。
那个男人，在不久前还扇了她一记耳光。
“你的主人？是……”
“云日。”
“……”
南门的眉头拧得更紧，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躲藏在黑暗中的林寻。
好小子，你可真是害死人了。
“你想找他报仇，是吗？”
“不。”
“那你是想？”
“我想要告诉他，我答应他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
“哈？”
“我答应过他的。”
“什么？”
“我答应他，为他驯养出一支举世无双的兽人军团，如今已经有了。在他走后的每一天时间里，我都在履行我的承诺，认真仔细地喂养它们，直到今天。”
猫女苍白的小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
“今天，正好是交付任务的日子。虽然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但是……我就算是错了，又怎么样呢？我偶尔犯一下小小的错误，又会怎么样呢？”
“嘻嘻……”
“主人已经回来了，他却躲着不敢见我。这说明他已经没有惩治我的本事了，既然我的主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废物，那他就不能再当我的主人了，你说，对不对？”
南门捂着心口，那里一阵一阵地绞着痛。
魂魄负荷过重的后果，已经慢慢显现出来了。
林寻始终在暗处观望，这让她大为光火，又无可奈何。
她本身受制于人，出了事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幸好猫女念及同宗同根的情分，没有当场击杀她，还与她有了这些对话。
南门知道，这是机会来了。
猫女被囚禁在此地，岁月悠长，心中除了恐惧便是恨意，如今一副要跟云日算账的狠厉神色，真是情理之中的表现。
但，南门无法背叛林寻，只好强压住激动的心情，继续保持沉默。
然而，猫女的狠厉只保持了几分钟，便又恢复了迷茫的神情。
她的思维还是很混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就算我最终杀死了我的主人，他也依然是我的主人，我对他的敬仰与爱慕，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猫女自言自语，“主人是我的神，我怎么会背叛我的神呢？……”
“我真的要相信这个神志不清的猫人吗？”南门又陷入了踌躇之中，“看她这样子，显然已经精神分裂了，临阵倒戈的可能性很大，我要是与她结盟，岂不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一番犹豫斟酌，就让南门改变了主意。
与林寻对立，那只是下下策。
他们俩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她需要林寻的力量，林寻也会需要她的力量，合作才是正途，至于一些小恩怨，在大利益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你说你爱慕他，是吗？”南门狡黠一笑。
“我当然爱他。”猫女倒是回答得很快。
“那他要是有危险，你会救他么？”
“我会牺牲一切去救他。”
猫女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孩童一般的纯真。
她的爱慕是纯粹的，她的恨意也是纯粹的，互不影响。
她从出生到现在，只见过云日一人，被他驯化，被他放养，她对“强大”一词的理解，完全来源于云日，可以说，云日是她心中的真神。
“现在有人要杀他。”南门轻咳了两声，“万般无奈，我们才会躲到这里来。”
“主人现在在哪？”猫女果然焦急起来。
“这就是问题了。他遭人暗算，已经陷入沉睡，藏在那位小兄弟的身体里，一时半会儿恐怕是醒不来呢。”
南门故意做出悲伤的表情。
演，必须要演好！
这是性命攸关的一场表演，必须要演得出色！
“不，主人怎么会……”
“有人要杀他，他只能这么做。”
南门反复强调“有人要杀他”，这让神经质的猫女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
那是愤怒，是惊讶，是心痛。
猫女疯狂地揉搓着自己的脑袋，眼泪疯狂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