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世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
陆长生艰难地睁开双眼，望着这个白色的世界，眼中流露出了一分不舍。
“来不及了……”
他伸出枯瘦的双手，想要抱住窗外那一轮血红色的夕阳，想要坐在那颗高大的梧桐木上，让清冷的风带走他全身所有的病痛。
手指颤抖着，挣扎着，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
“嘀——”
死亡是解脱吗？
这个问题，陆长生反复问过自己很多遍，但最后都没有结论。
人都有一死，早晚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死后的世界究竟如何，只有那些再也无法返回现世的人才知道。
眼前的光芒在一点一点逝去，最终化为彻底的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重新亮起了一盏灯火，置身于黑暗中的陆长生追寻着那一点亮光，渐渐地，越走越远。
那道不寻常的光芒就如同一把利刃，撕裂了黑暗的边缘，温暖的气息从裂缝中渗透进来，扑在了陆长生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想要流泪。
“是风吗？”
陆长生浑浑噩噩地跨过了光与暗的交界线，再度回神，却发现自己正站在病床边，看着床上如秋风中枯叶一般的尸体。
这真是一种诡异的体验。
他的死亡讯息会在几分钟之后被所有人知道。作为陆家唯一的孩子，他的遗体或许不会被火化，而是像标本一样被存放在地下室的冰棺中，为绝望抑郁的父母带来一丝慰藉。
他已经死了，但他发现这又好像并不是想象中的死亡，他记得生前的一切，能够感受到阳光的温度，风的温度，甚至能够触摸到自己尸体的冰冷。
这真的是死亡吗？
死亡，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没有传说中的使者来引渡他？
陆长生望向窗外，窗外的梧桐木上，长着一片白色的叶子。
他在几天前便发现了那片白色的叶子，在他人生的最后几天时间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盯着那片叶子，看着它从米粒大小的芽，慢慢长成叶。
他问佣人，问他是不是也能看到那片奇怪的白色叶子，佣人摇了头。
“只有我能够看到的白色叶子，只有我……”
陆长生一脚踩在矮窗上，跨出窗门，轻飘飘地落在了梧桐木粗壮的树枝丫上。
他无法打开病房的门，也无法打开病房的另一扇窗户，他原以为连这扇矮窗也无法跨过，却是很容易就跨了出去。
一切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那般，命运引导着他，来到了病房外的世界。
在他跨过这扇矮窗的时候，所有的景色都变得扭曲。
树下是一片漆黑的泥潭，天空中垂荡着无数的铁链，夕阳变得很大，大得几乎能够覆盖整个天空，那血红的颜色给人带来了强烈的不安感。
天地之间，唯有那片白色的树叶才让他感到安心，它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在腥风的吹拂下微微发着颤。
陆长生伸手，摘过了那片叶子。
啪叽。
叶子消失了。
他也消失了。
……
“陆长生，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这个选择，你将获得你想要的永生。不过，在为你实现永生这个梦想之前，你还需要为我做一点小事。”
……
莫嘉从游戏仓中出来的时候，莫巧桃恰好敲开了他的房门。
两个人四目相对。
莫巧桃叹了口气，道：“陆长生死了。”
莫嘉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吧，应该就在一小时前。”
“好，我知道了。”
莫嘉起身，在衣柜里来回挑选着，将衣架翻得叮当直响。
烦躁，很烦躁。
莫巧桃依靠着门框，冷眼打量着他。她当然能够感受到莫嘉的烦躁不安，但，她也很清楚，这个时候，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徒劳的，他们兄妹二人的相处模式很简单也很有效率，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了解彼此的心意。
“我听说你打算接手公司了？”
“嗯。”
“意思是你打算放下游戏了？”
“嗯。”
“但愿你不会后悔。”
后悔？
莫嘉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
做出违心的决定，能不后悔吗？
只不过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如此，相较于其他人，自己的人生还算是顺风顺水，甚至连“痛苦”二字都谈不上。
后悔，能改变些什么吗？
抱怨过后，还不是要循规蹈矩地继续生活下去。
房间门被重新关上，莫嘉的手指正好搭在了那件黑色西服上。
上一次穿它是三年前，那时是在一个远方亲戚的葬礼上。
时过境迁，衣襟上别着的白花已经有些褪色了。
生与死，终究是有一道界限的。
在这道界限的左右，人生的意义，人生的悲欢，或许真的都会随风散去吧。
……
陆长生蹲在水池边，风吹起了他的长发，也吹皱了水面中他的模样。
“这是我？对，这是我，炼丹师长生！”
水纹荡漾，水中的他变得模糊起来。
“这怎么会是你呢？这可是厌术国第一任君主，仙尊陆圣，你就是再修炼一万年也修不到他的水准。”脑子里多了一个戏谑的声音。
经由这个声音的提醒，陆长生这才注意到，这个与自己长得非常相像的男人，就只是相像而已。首先，他没有这么长的头发，其次，他也没有这么完美的腹肌，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比他陆长生长得帅多了。
“等等！”
“你又怎么了？”
陆长生激动起来:“你刚刚说了厌术国对吧！我刚刚就觉得奇怪了，难道这里是梦魇国度的游戏场景？你把我送到游戏世界里去了？”
“游戏？天真，梦魇国度，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游戏。你看看这风景，再感受感受你体内的灵力流转，再好好想想，这究竟是游戏，还是现实？”
这个激动的年轻人，一下愣住了。
这里不是游戏？
如果梦魇国度是现实的话，那现实世界又是什么？
很显然，这两个世界都很真实，陆长生甚至怀疑，自己在这个世界待得足够久的话，会逐渐忘记现实世界的事情，转而以为自己原本就是梦魇国度的居民。
“陆长生，好好想想吧，你的想法，你的选择，可是会影响到整个世界的命运呢，呵呵。”
脑内的声音似乎一直在蛊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