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无疑是沉重的。
这一点毫无例外，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游戏当中。
唯一的区别，是游戏中的战争会得到极大程度的粉饰，会以经验或道具之类的奖励来掩盖其血腥的本质。
当林寻还是走木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如此近距离地接近战争的本质。
这，或许就是改变了墨沧桑的东西。
月牙如钩，夜凉如水。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该迎来崭新的一天了。
活下来的人，绝大部分已经丧失了斗志，或是躲藏在暗处，苟且偷生；或是匍匐在地，绝望等死。
就连玩家的心态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暂时失去系统粉饰的战场太过于真实，不少人已经停手，眼神中带着敬畏。
林寻悬停在空中，等待了很久。
终于，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叶澄，墨沧桑，滑稽，还有陆玄等人。
他们分别立在不同的废墟上，表情各异地看着林寻。
白发飘飘，剑芒如霜。
林寻第一次将自己彻底地展示在大众面前，从这一刻开始，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某一种东西发生了变化，一些曾经限制着他的枷锁，悄然裂开了。
从空中望去，脚下之人众多，他们或大富大贵，或才情卓越，或有着强大的背景支持，或有着庞大的人脉关系，此刻却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甚微。
只要他挥下这一剑，这些人都会如齑粉一般随风飘散。
“不，不要，不要啊！”南辕匍匐在地，声嘶力竭地大吼着。
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哪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败，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完败。
“小友，差不多就行了，你真要杀光这几十万人？”陆青冥笑得意味深长。
这个人是老狐狸，一个以大义大道做皮囊，包裹自私自利之心的老妖精。
杀人杀得越多，金菩提成长得越快，他怕是脸都要笑裂了。
作为一国国师，他却不能将内心的龌龊想法表露在脸面上，还得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林寻的目光只是掠过了他，并没有多做停留。
“小友，劝你三思后行啊，这些人虽然冒犯了你的国家，但他们也只是听从君主和统领的号召而已，更何况他们大部分人已经投降，你何必要做得如此决绝？”陆玄劝道。
林寻冷冷地看着他，眼底藏着冷笑。
这个游戏世界的确很奇怪，几时开始，敌人投降了，就意味着我得放过他们？
我放过他们，他们日后会放过我吗？
多少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我肉，渴饮我血，现在也是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喊着求饶的话，这些人日后奋发图强，一旦得到了势力支持，早晚会再来踏足这个国家。
不，甚至不需要日后的奋发图强，只要他林寻失去了现在的依仗，从高空中跌落，就会被他们乱刀砍死。
敌人，就是敌人。
战争，就是战争！
能让人服从的手段固然很多，就像小助手所说的那样，有以德服人和武力镇压，但德行的感化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在战场上，唯有武力镇压，才最快捷最有效。
风带起了他的一缕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轻叹一声。
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放下。
那些匍匐在地的士兵，见到这一幕，都纷纷长吁一口气。
然而，
下一秒，异象陡生。
“碎空：破月！”
咔嚓！
一道粗壮的闪电撕裂了夜空。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月亮被剖开的场景，黑沉沉的雾气像水流一样从月牙裂口中倾倒下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道从银河落下的黑色瀑布。
轰隆！
轰！
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声音，将呆若木鸡的众人重新拉回现实。
擦了擦眼睛再看去，月亮还是那个月亮，黑色的瀑布也已经消失，远方却突兀地多出了一座漆黑的矮山。
无数黑色的鬼魅之影从矮山中央浮现，操着金戈杀了过来。
……
五分钟后，耗尽了一切资源的林寻，出现在了距离主战场百里外的山林中。
过度使用灵力，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负担。
直播已经结束，具体有多少收益，已经不是他要考虑的东西了。
钱财总是身外之物，更何况，他也从来没有想要靠着直播来赚钱。
“这次直播最大的收获，倒真不是这些打赏，而是积分和下一次大神援助的机会。”
林寻喘着气，以树枝做拐棍，艰难地行走在松树林中。
金菩提的形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此刻的它体积缩小了许多，只有成年人的半个巴掌大小，外表坚硬如玉石，内里却是金色的雾状物。
“金菩提……”
林寻抚摸着这块宝贝，神情复杂。
要是没有这金菩提的协助，他怕是早就死无全尸了。
在放出了五十级大技能之后，他拼着最后的灵力，发动了米迦勒之戒，这才将自己传送到了这样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免去了被人捡尸的下场。
被人捡尸，那是林寻死都不愿意面对的。
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米迦勒之戒就是他最大的底牌，除去这个，金菩提要排名第二，这两样东西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暴露的。
落在玩家手里会很麻烦，落在敌人手里那更麻烦。
玩家尚且有商量的余地，敌人就必须得对打。
他现在能打得过的人屈指可数，总不能时常借用大神的援助。
“要不是修炼助手占用了米迦勒之戒的空间，我或许可以将这些士兵收进我的空间里，加以控制和利用。”
“不知道还活下来多少玩家，若是死得差不多了，那我这奖励都要省去不少。”
“我真的是太弱了，我需要变强，我需要技能。”
“我需要更多的资源，我要更多的士兵，我要……”
一路沿着山坡前进，不知不觉中，林寻眼前一黑，歪着脑袋栽倒在了一颗大树底下。
他其实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只是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就在林寻晕过去后不久，树杈上凭空出现了一道影子。
“想不到，真的有人会自动送到我的门上来。”
那道影子略微一动，飘然落下，蹲在了林寻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