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任和我怄气呢。”
秦东良对陈阳说道:“小陈你先看患者,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任何事我担着。”
作为科主任,秦东良是很有担当的一位科主任,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下属给自己背黑锅的。
“秦主任您这话说的见外了。”陈阳笑了笑。
其实,也只有有着陈阳这种水平,才能明白遇到一位有担当的领导的好处。
治病救人毕竟不比一般,确实是有风险的。
小医生难出头,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在很多事情上,上级医生是不可能轻易给你放权的。
哪怕你有水平,也有出事的概率吧?
出了事谁负责?
特别是在一些急救、会诊的时候,拍板的往往都是科主任,都是上级医生,哪怕治疗方案不是他本人的,只要他同意,就有责任。
你一个小小的主治医师,有几个上级医生能放心?
陈阳来了山州省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之后,之所以能迅速的出头,治疗不少高难度的患者,也是因为秦东良的支持。
有了秦东良的支持,你才能有战绩,有了战绩,才能更让人信任。
陈阳坐在病床边上,一边给患者诊脉,屈衡一边给陈阳说着患者的情况。
患者五年前因为肝硬化,做过脾切除手术,之后经常消化道出血,这一次是因为出血之后导致呃逆不止。
就像之前屈衡给秦东良等人说的,呃逆虽然难受,但是放在一般患者身上,倒也没有生命危险,可要是放在晚期肝硬化患者身上,就有着很大的风险了。
晚期肝硬化患者凝血功能差,消化道静脉怒张,很容易导致静脉血管破裂而大出血,危及生命。
陈阳指尖搭在患者腕部,沉凝的脉象如浊流暗涌,尺部虚浮无根,关部弦滑有力,这是典型的肝肾阴虚为本、胃气上逆为标的虚实夹杂之证。
屈衡在旁补充道:“西药止痉剂用了三轮,针灸内关、足三里也未见效,患者现在每小时呃逆频率超四十次,已经出现呕吐胆汁的情况。”
“从患者ct 影像显示,患者肝脏呈典型的结节样改变,腹腔积液明显。”
秦东良道:“你来之前我和林嘉铭都看过患者的情况,林嘉铭提议用香砂六君子汤,被我否掉了。”
在陈阳来之前,林嘉铭和秦东良都给患者做过检查,而且林嘉铭也给了治疗方案,不过被秦东良否了。
这也是林嘉铭当时不高兴,说“科室离开陈阳,好像什么事都干不成了”的原因。
林嘉铭觉得,秦东良在打压他,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说着话,患者再次开始呃逆。
陈阳没吭声,诊过脉之后起身将患者头部垫高,突然屈指弹击其天突穴。
患者剧烈呛咳后,呃逆竟奇迹般的停歇了。
陈阳的操作让在场众人瞳孔骤缩,刘希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这是用激将法试探气机?”
“不错。”
陈阳说着话对刘希说道:“银针,酒精灯,艾柱。”
边上就有护士,闻言马上去准备。
等银针送来,陈阳捻起银针,针尖在酒精灯上燎烤,同时说道:“患者久病伤阴,虚火上扰,又兼肝郁气滞,胃气不降。常规止呃之法如同扬汤止沸,必须先破其逆气,再滋阴潜阳。”
说话间陈阳找准翳风、廉泉、膈俞三穴,手法如蜻蜓点水,银针瞬间没入穴位,又以震颤补法缓缓提插。
屈衡凑近观察,见患者原本紧绷的面部肌肉逐渐松弛,呃逆频率明显减缓,不禁惊叹:“这针刺手法竟比西药起效还快!”
秦东良却保持谨慎:“针刺只能治标,还得靠汤药固本。”
“秦主任说的不错。”
陈阳施针完,一边说,一边写处方:“生赭石 30g 先煎,北沙参 15g,麦冬 12g,石斛 10g,旋覆花 9g 包煎,代赭石重镇降逆,沙参麦冬汤滋阴润燥,再佐以旋覆代赭汤之意调和胃气。” 他顿了顿,“不过汤药起效需时,我们还得加一味外治法。”
“将吴茱萸研末,用白醋调成糊状,敷在患者双足涌泉穴。”
陈阳又对刘希说道:“涌泉为肾经井穴,引火下行,配合汤药,可收上下同治之效。”
“嗯。”刘希点了点头。
此时林嘉铭突然折返,倚在门框冷笑道:“陈医生这是把针灸当儿戏,把外治当玄学?患者凝血功能极差,针刺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血肿,你担得起责任吗?”
陈阳抬起头看了一眼林嘉铭:“林主任不妨看看患者的凝血四项 ——pt 延长 2 秒,INR 1.3,在可控范围内。倒是林主任刚才提出的‘香砂六君子汤’,温燥之性岂不是要助纣为虐?”
“而且黄腻苔渐退,舌质红绛,这是阴虚火旺之象,温补实乃大忌。”陈阳继续说道。
林嘉铭脸色铁青,秦东良打压他,不给他发挥的机会,陈阳竟然也如此不给他面子。
林嘉铭正要反驳,病床上的患者突然一个干呕,呕出一口血出来。
屈衡立即喊道:“快!准备三腔二囊管!联系介入科!”
秦东良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林嘉铭的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
好嘛,秦东良信任陈阳,这下出了事,可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有了这个事,再有他舅舅帮忙,正好这次把陈阳和秦东良两个人都解决掉。
原本林嘉铭其实是没这么着急的,他初来乍到,满打满算来了山州省医科大附属医院中医科才四五天。
按照林嘉铭的计划,有些事至少也要等一年后再说。
所以这一年内,林嘉铭并不打算和秦东良对着干,只是希望树立自己的威信而已。
而陈阳正是林嘉铭树立威信的绊脚石。
陈阳脸色平静,语气也很平稳:“不着急!患者脉细数,汗出肢冷,此为气随血脱之兆。当务之急是固脱,而非止血!”
说着话陈阳拿起起艾条,开始在患者关元、气海穴悬灸,同时吩咐:“参附汤,浓煎,马上灌服!”
秦东良毫不犹豫:“听陈医生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患者的血压渐渐回升,面色也从青紫转为淡红。
屈衡擦着冷汗感慨:“陈医生这招‘急则治标,缓则治本’,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处理!”
林嘉铭盯着心电监护仪上趋于平稳的曲线,喉咙像被堵住般发不出声音,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