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已分,归属已定!
顾正臣坐在旗舰的指挥室内,看着马三宝一点点将占城的领土线改为黄色,闭上了眼。
严桑桑坐在一旁,摇着芭蕉扇送风。
徐允恭、沐春等人安静着,并没有打扰顾正臣。
张赫、黄元寿、高令时等人则坐在甲板上,拿着粉笔画着什么,复盘着整个战事的过程。
张承戈、吴鲲、陆北冥则在一旁观察着,思索着,时不时看一眼指挥室的方向,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是敬佩。
整个南洋,水师看似没出多少力。
城没打几座,敌没杀多少。
但现在尘埃落定,占城将完全并入大明,谁敢说水师没有开疆拓土的大功劳?
如此举重若轻,覆灭一国!
最绝的是,作为幕后的策划者,竟给世人一种置身于外的感觉,最终还让其国民拥护,拿出了归顺万民书!
这手段,这本事,普天之下,又能有几人?
诚然,大明对占城,可以做到武力上的完全碾压,彻底的毁灭,但这样一来,大明朝廷便会背负太多沉重的东西,尤其是道义上得不到人心支持,名望上也会受损。
可顾正臣凭借着一步步谋划,利用了制蓬峨,利用了陈元耀,利用了清化军,利用了“陈祖义”,也利用了占城百姓,最终的结果是——
制蓬峨死了,陈元耀死了,清化军基本灭了,陈祖义消失了,而占城百姓支持加入大明。
整个过程中,水师没有发多少雷霆,没有出多少力,却消灭了一切需要消灭的,达到了最初设定达成的目的!
这就是布局的可怕,是谋略的可怕。
可以说,整个南洋的格局变化,世人只能于无声处听惊雷,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顾正臣,却已超然在外,似乎连参与都没有参与。
黄元寿丢下手中的粉笔,叹了口气:“镇国公走的每一步,都很精妙。”
高令时感叹:“尤其是对人心的掌控,实在令人折服。”
张赫抓了下胡须,频频点头:“从头到尾,不动声色,谋略在局,布置周密。自北南下,指挥若定,步步控局!我甚至都怀疑,这陈元耀的野心滋生出来,那也是镇国公让人激出来的,否则,他一个叛军头目,有什么心思敢与大明讨条件?”
黄元寿、高令时对视了一眼。
确实,陈元耀没道理反大明,顾正臣也没道理给他那么多火器、人手,张赫领的命令也是丢一些火器给他,甚至连黄元寿这个陈祖义登场,那也是顾正臣的安排。
种种原因叠加起来,再加上陈不白的挑唆,陈元耀本身也有些野心、渴望,这才敢于与大明叫板。
只不过这个家伙还是太蠢了一些,水平不够,身边都被渗透成筛子了,之前没被人干死,还是因为顾正臣始终没发话的结果……
想想也是,陈元耀这个家伙必须死,毕竟他杀了制蓬峨,不为制蓬峨报仇雪恨,这占城百姓心里始终有根刺,总不能让这种人代替大明控制占城吧?
从陈元耀的死来看,很可能从一开始顾正臣就没想过让陈元耀活。
顺化、义安、演州、清化等地,自然而然,轻轻松松,在十日之内,先后换了大明旗。
三月底,南洋的雨有些瓢泼,漫长如夜。
可当东南的风带着这股湿气扑至东南沿海时,却被山峦遮去,等蹒跚脚步,努力赶赴金陵时,便成了阵雨。
一会大,一会小。
开济抬手整理了下帷帽,登上酒楼,要了一壶酒,两碟小菜,一杯酒接一杯酒下肚。
栏杆外,雨水从屋檐滴成珠帘,对面的楼若隐若现。
“开尚书似是心情不佳。”
詹徽走了过来,对伙计孙蛰言道:“将酒菜摆在这里吧。”
孙蛰应声。
开济看着抖着蓑笠的詹徽,皱了下眉头:“你跟踪我?”
这是一处小酒楼,在金陵十分不起眼,没什么上等的酒,最贵的酒也不过一坛百文。
达官贵人,没什么人会来这里。
即便是开济,来的次数也很少。
在这下雨天,开济不认为自己与詹徽有什么缘分,来了一场心有灵犀的邂逅。
詹徽坐了下来,对布菜的孙蛰问:“上一碟土豆丝吧,记得放辣椒。”
孙蛰错愕,赶忙说:“客官,土豆哪是咱这种小酒楼可以拿出来的,那东西就是连饱腹楼——”
詹徽倒了一杯酒,阴沉着脸道:“你若是拿不出来,就去问问你家掌柜,掌柜拿不出来,就去问问你们东家。我能来这里,自然是知道一些什么,也免得有人说我尾随跟踪,这个罪名,受不起。”
开济疑惑地看着离开的伙计,对詹徽道:“土豆什么时候可以进入酒楼了,他们若是端出来了,那可就是一场大案,这案件,也是会卷进来不少人的!”
詹徽看了一眼开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用紧张,这里有土豆可以吃,自然背后是有些手段。据我所知,饱腹楼、塔子楼自本月初便开始售卖土豆了,当然,只限三层、雅间,价格高昂,一盘土豆丝便要价五两,堪比一坛子美酒。”
开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土豆事关天下无饥,如何能作为商品贩卖!一切土豆都应该作为种子,他们倒是赚钱了,可天底下多少人还在饿肚子,这事我不会坐视不管!”
詹徽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轻声道:“没用的,这件事的背后人物你惹不起。”
“你知道是谁?”
“呵,自然,这事不难查。”
“谁?”
“皇长孙。”
“谁?”
开济瞪大眼。
詹徽白了一眼开济,低声补充了句:“还有定远将军。”
“这……”
开济额头冒汗。
感情这买卖的背后,竟是朱雄英、顾治平两个少年!
詹徽一杯酒下肚,眉头皱了皱:“这酒果然不怎么样,不过好在这里的土豆丝便宜,开尚书不用思量了,这不违制,也没有动用朝廷的土豆粮。这些进入金陵的土豆,全都是镇国公原有的那一份土豆……”
开济看到了端上来的土豆丝,释然了,拿起筷子问:“所以,这是陛下在试炼三代君主的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