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人马丘陵之后，维克多和西尔维娅谈论了许多事情，但就像她没有提及罗兰，维克多也没有说起巨木森林发生的那一幕。
巨木森林发生的事情牵涉到维克多的许多隐秘，无论他如何挑选可讲述的内容，聪明如西尔维娅都能从中窥见端倪。其实，登临圣域之后，维克多已经不在乎向西尔维娅揭开部分秘密，可他已经瞒到了现在，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爱人的质问，这才表现的十分别扭。
不过，维克多在外征战期间，蔷薇庄园的秘密骑士和秘法战士护卫其左右，他们就算没有亲眼目睹巨木森林一战的过程，也能察觉到兰德尔殿下的异常表现。西尔维娅肯定已经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部分内容，但她始终未曾向维克多追问细节。
维克多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做回避地和西尔维娅谈一谈巨木森林发生的事情。
将熊怪长老和阴影骑士的细节叙述了一遍，维克多坐在草地上，沉声说道“熊怪长老的远古记忆透露两个重要信息能够得到初步印证，第一，远古巨兽发动永恒之战，互相吞噬对手的神性法则，一部分胜利者摆脱造物主泛意识化的道路，保留自我意志，成为古神……教会把牠们称为邪神或魔鬼。”
“邪神和魔鬼真实存在，无论是神选者之间的血祭战争，还是黑堡镇教堂净化的巫师威尔都能证明这一点……我亲眼见到花匠威尔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被邪神替换了意志。还有，北方蛮族崇拜的天灵多纳尔应该也是一位古神。祂的存在几乎贯穿蛮族的历史。”
“第二，人类是现存的原生种，由泰隆瑞尔创造的第一批原生种演化而来，本质和远古巨兽相同，但格外弱小。你们看，骑士天生掌握元素的权能，巫师天生掌握法则的权能，这和远古巨兽的超凡力量非常相似。某种意义上，人类的始祖就是创世巨猿泰隆瑞尔。牠没有刻意关注的原生种，演化成如今的人类。而祂关注的原生种，秉承祂的造物意志，演变成远古巨兽。”
西尔维娅靠着维克多的肩膀，幽幽叹道“这么说，神灵骑士是……”
“……你可以称为泰隆瑞尔之女。”维克多笑着接口说道。
“我是西尔维娅，约克家族的守护者，兰德尔殿下的妻子……神灵骑士才是世界之子。”西尔维娅白了维克多一眼，嗔道。
维克多怔了下，改口道“是的，你是我的西尔维娅……按照熊怪长老的说法，原生种接受远古巨兽的意志，可以变成各种形态的生命。但远古巨兽要么走上了泛意识化的道路，要么成就古神，脱离现实世界。人类不可能再变成熊怪、精灵、或蛮族……不过，有些人接触到远古巨兽的残存意志，还是会发生改变……”
翠丝莉心中一动，问道“野蛮人？”
“没错。”维克多点点头，说道“野蛮人、矮人、半身人，还有特里戈瓦尔家族记载亚述人，这些异人族都是接触到远古巨兽意志残片的人类。他们和人类很像，但他们不再属于原生种。”
“什么才是远古巨兽的意志残片？”西尔维娅目光湛湛，轻声问道。她想起维克多的那枚古代奇物水晶，里面封存了一滴晶莹的鲜红液体。
维克多解释道“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但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熊怪长老提到的噩梦之王和暴食君主两只远古巨狼，暴食君主是豺狼人的始祖，而噩梦之王没有智慧种后代，牠是一切狼类动物的始祖……博瑞人发明的沸血药剂能够模拟狼类的嗜血天赋，托佛文巫师却认为，沸血药剂存在弊端，长期服用的人其血脉法则会发生不可逆的改变，并遗传给后代。如果他的后代继续服用沸血药剂，血脉的改变进一步加剧，非常适应沸血。也就是说，他们服用沸血药剂的效果更显着，几乎可以媲美豺狼人的嗜血天赋。”
“沸血药剂的主材料是豺狼人和狼类动物的脊髓……这就是噩梦之王和暴食君主的意志残片？”翠丝莉惊讶说道，旋即又皱起好看的柳眉，疑惑问道“血脉变得亲和沸血效果，这似乎是件好事啊？”
“好事往往伴随阴谋……亲爱的，请继续。”西尔维娅冷静地说道。
“我也担心这是个险恶的阴谋。”维克多点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仔细翻阅托佛文的笔记，上面记录了他所有的知识，包括他听到的魔鬼呓语……这些呓语大部分都和知识有关，还有一些是破碎无序的话语。经过我的整理，我从魔鬼破碎的呓语中拼凑出现两个关键词庇护所和深渊。”
“我由此推断，古神分为两个不同的阵营，庇护所……还有深渊。”
维克多神情凝重，呼啸涌动的季风在这一刻停息了。
西尔维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时间尺度的差异造成破碎的呓语，一个词，一句话，需要几年、十几年才能说完整，难怪托佛文巫师无法解读到‘庇护所’和‘深渊’的存在……看来，古神的处境很糟糕啊。”
魔鬼与巫师的沟通出现了牠们无法解决困难，足以说明祂们的状态并不好。
维克多笑了笑，颔首道“古神违背造物主的意志，为此付出了代价，恐怕连存续都要受到泰隆瑞尔的威胁。脱离了现实世界和元素海，祂们该如何维持自身？永恒之战和神选者的血祭战争似乎指出了答案。”
“远古巨兽吞噬同类的神性法则，求得不朽古神；魔鬼享受巫师的血祭，兽人、精灵、蛮族，最后连人类都沦为祭品……说到底，生命的灵魂、血脉都来源于造物主，而魔鬼或古神是通过吸收造物主的神性法则、血脉法则以维系自身。”西尔维娅微微叹息，转头看向维克多，问道“除此之外，祂们还有另一种生存的方法……获得造物主泰隆瑞尔的认可？”
翠丝莉困惑地问道“如果古神背弃了造物主泛意识化的道路，牠们还怎么获得造物主的认可？按照维克多的心灵血脉秘法理论，造物主自身都已经泛意识化了……”
维克多吐了口气，轻声说道“造物主的子嗣，原生种人类的共同信仰。”
翠丝莉内心被惊骇的情绪填满，眼眸深处泛起碧色流光，冷然问道“你是说，血祭战争是某个古神策划的阴谋，祂化身为光辉之主？！”
“不一定……即便是，祂现在也是人类的守护神，而且没有自主意识。”西尔维娅皱眉摇头道“古神不应该选择化身为光辉之主。”
“这是个谜，恐怕连初代教皇伊诺克也不一定完了解原委。”维克多接口说道“总之，魔鬼就在我们的身边，祂们一直都在，也许庇护所和深渊正围绕原生种人类策划着阴谋。”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西尔维娅率先问道“你怀疑巨木森林里的阴影骑士是纳赫蒂加尔？”
维克多点头又摇头，沉吟说道“我始终看不明白纳赫蒂加尔……他能够施展光辉神术，显然不可能是阴影骑士。可是，这次兽人战争让光辉骑士团的六大家族再上一个台阶。特斯蒂尔晋升传奇，还有两名狂风圣骑士突破白银阶，特斯蒂尔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圣骑士家族。而纳赫蒂加尔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声称只要鸢堡放弃莱恩先王的血仇，同意兰特帝国领加入南拓阵营，他就让尼奥韦斯特解散兰特帝国……就算纳赫蒂加尔对尼奥韦斯特家族有很强的影响力，尼奥韦斯特一旦放弃皇帝称号，纳赫蒂加尔的世俗力量受到的打击最大，由一个皇帝的追随者降为一个独立领主的追随者……名声的作用类似信仰，都是集中造物主的泛意识从而获得命运之力的眷顾。纳赫蒂加尔这么做只会让家族蒙羞，损失命运之力的偏爱。六大圣骑士家族依托撒桑帝国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强，纳赫蒂加尔和他们的差距将进一步拉大。这可不是说说而已的事情……”
西尔维娅点头应和道“光骑士团的世俗力量壮大，影响力提升，他们很容易就能帮助到尼奥韦斯特家族。而尼奥韦斯特放弃了兰特皇帝称号，也将拥有更多的自由。三大王国不再抵触雄鹰家族。没有了潜在的敌人，尼奥韦斯特还需要依赖纳赫蒂加尔的支持吗？纳赫蒂加尔让尼奥韦斯特放弃皇位，等于纳赫蒂加尔放弃了对尼奥韦斯特的掌控。”
“我也看不明白纳赫蒂加尔自断臂膀的决策。”西尔维娅摇头浅笑，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他们有教皇……教皇代表教会，教会的声望等于教皇的声望。作为教皇的铁卫，纳赫蒂加尔总能从教皇那里分润命运之力的眷顾。”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雅各布路德维希在黄昏森林袭击雷蒙彼得是你策划的？”西尔维娅问道。
维克多坦然说道“是的，我怀疑阴影议会推举雷蒙彼得做他们在南方的代理人，所以我动用兰德尔家族的密探，在雷蒙的身边安插眼线。”
西尔维娅思考了几秒，说道“特里戈瓦尔清洗了阴影牧师，但伊丽莎白公主又遭遇传奇巫师而袭击而失踪你认为真正的阴影议会并没有被遭到裁判所的打击，他们仍然渴望获得地位和名声。雷蒙彼得是他们安排的一步棋，巴塞留斯是他们努力争取的合作对象，我们原本也是阴影议会选中的合作者，只是阴影骑士破坏了阴影议长的布局。这背后有魔鬼的阴谋……那你说，魔鬼眷者阴影骑士为什么要刺杀你？”
维克多面无表情地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深入下去就牵扯到炼金塔的秘密，维克多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至少现在不能向西尔维娅坦诚。
“我倒是有个猜测……是因为心灵血脉秘法。”西尔维娅收回落在维克多脸上的目光，进一步说道“阴影议会的巫师想获得名声和地位，而魔鬼想谋算光辉之主，但阴影议会的高层巫师深知魔鬼不可信，于是魔鬼用另一种方式引诱巫师入局，祂们不仅拿出沸血药剂和黄金药剂，还教导阴影巫师配置魔药，培养血卫士。”
“黄金药剂的价值当然大于沸血魔药，但阴影议会只能用黄金药剂提升雷蒙彼得的地位，他们不可能拿黄金药剂收买大领主，因为配置黄金药剂不需要用到巫师。如果大领主得到黄金药剂只会把贡献配方的巫师灭口，怎么可能和他们合作？”
“沸血魔药就不一样了，只有巫师的魔力才能培养出血卫士。薇罗蒂卡对魔药感兴趣，我也很感兴趣。这可能就中了魔鬼设下的圈套，沸血魔药能改变人的血脉法则，源自远古巨兽噩梦之王和暴食君主的意志碎片。”
“可是，你开创的心灵血脉秘法能够复制血卫士的天赋，也没有改变血脉法则的弊端。那我还要沸血魔药做什么？”
维克多看着西尔维娅清澈湛蓝的眼眸，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魔鬼的障碍。
他纠缠于炼金帝国的秘密，一直没能意识到这一点。西尔维娅却知道，维克多开创心灵血脉秘法，米勒神父给予他很大的启发，而光辉之主的神眷者向来都是对抗魔鬼的中坚力量。
翠丝莉不知道米勒神父的真实身份，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向教会和领主发出警告，彻底禁止沸血药剂？”
西尔维娅抿嘴笑道“这件事情不需要我们插手，会有人处理的。”
翠丝莉不再追问，点头表示顺从西尔维娅的意志，转而问道“席琳公主和她的随从可能有问题，我安排密探，仔细查一查？”
“如果巫师，甚至是魔鬼做了手脚，凭我们的密探又怎么能查得清楚？”
西尔维娅摇头吩咐道“让席琳带着她的随从先去兰德尔领小住一段时间……她们只能借住平湖镇大教堂下面的修道院，没有接到蔷薇庄园的命令，不得离开。”
说完，西尔维娅拉着维克多站起身，眼眉弯弯地说道“亲爱的，终有一天，所有的秘密在我的面前都将无所遁形，哪怕是魔鬼也不例外，可我不愿意那样……教会专门处理魔鬼和巫师的问题，我们只做我们的事情。”
“你又想要什么？”维克多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看见西尔维娅狡黠的笑意，他就知道她又开始打自己的主意。
“亲爱的，无面者不是要和我们共建药剂学秘堡吗？红霜树庄园就不错，你去兰德尔领，把矮子格林带回来吧。”西尔维娅抱着维克多的胳膊，亲昵地说道“我好想看看，你培养的血卫士是什么样的？”
这是个合理的建议，维克多点头道“好，我明天去兰德尔领，半个月以后再回来。纳维尔国王送给我的三百万金币，我一并带回银月庄园……”
翠丝莉表情无辜地接口说道“只有两百万……另外一百万金索尔，你送给了鸢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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