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年味儿一直延续到了正月。按照往年的惯例,陈阳的古董铺子一般都是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才正式开门营业。正月十五之前,人们还都沉浸在走亲访友、吃喝玩乐的节日氛围里,没什么人有心思来逛古董店,开门也是冷清,所以干脆就给秦浩峰、柱子、劳衫他们放了长假。
这几天,柱子、秦浩峰和劳衫没事就往陈阳家里跑,一方面是拜年,另一方面也是趁着清闲,多跟陈阳学点古董方面的知识。
柱子心里琢磨着,这个年过得舒坦是舒坦,可总不能光吃喝玩乐,得趁着这个难得的长假,把陈哥那套鉴宝的本事多学点儿。秦浩峰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自己虽然在古董行里摸爬滚打了些年头,但跟陈阳比起来,那点儿眼力见儿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正好借着拜年的由头,多讨教讨教。
劳衫更是珍惜这个机会,平时铺子里一忙起来,陈阳哪有功夫这么耐心地给他们讲课?这会儿正好,跟着陈哥好好补补课。
陈阳家里暖气足,茶香袅袅,他拿着一些藏品或者图录,给几人讲解断代、辨伪的窍门。
陈阳心里也乐意,这几个兄弟跟着自己这么久,忠心耿耿的,趁着过年清闲,多教他们点东西,也算是让他们的本事更上一层楼。
他一边泡着功夫茶,一边拿出几件瓷器,仔细分析不同时期、不同窑口瓷器的特点。柱子听得入了神,时不时还拿起一件瓷器细细端详,在心里默默记下陈阳说的每一个细节。
秦浩峰则掏出小本子,认真记着笔记,生怕漏掉什么关键要点。劳衫学得最认真,他知道自己底子薄,所以格外用功。几人一边喝茶,一边讨论,气氛融洽而充实。
而振丰、刀疤他们这帮兄弟,干的活儿跟古董行不一样,但也遵循着类似的节奏。
振丰心里盘算着,兄弟们跟着自己在萝北那边守了这么长时间的场子,过年好歹得让大家轮流回来歇歇,跟家里人团聚团聚。
刀疤也是这么想的,江湖人虽然刀口舔血,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谁家里没个老婆孩子、父母兄弟?过年不让兄弟们回家,这心里说不过去。
他们采取了轮休的方式,让大年三十还坚守在萝北看着场子的兄弟们,比如小槐那一拨,能轮流回江城休息、跟家人团聚。
振丰特意叮嘱手下,回来休息的兄弟,该给的过节费一分不能少,让大家过个肥年。刀疤也安排人,给留守在萝北的兄弟们准备了年货和红包,托人送过去,让那边的兄弟也能感受到组织的温暖。
毕竟,江湖人也讲究个过年团圆,这人心得拢住了,以后干起活儿来才能齐心。
到了正月初十,年味虽然淡了些,但节日的慵懒气息还在。振丰心里琢磨着,该回来的兄弟也都回来了,大家聚一聚,联络联络感情,也好安排安排接下来的事儿。
他那套新买不久、宽敞明亮的三室一厅房子里,此刻正是热闹非凡。客厅里烟雾缭绕,吆喝声、笑骂声、搓麻将的哗啦声不绝于耳。振丰、刀疤带着七八个核心兄弟,正聚在一起玩扑克、打麻将,赌注不大,图个乐呵,也是兄弟们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
“碰!”刀疤猛地拍下三张筒子,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股子狠劲儿。
“胡了!清一色一条龙!给钱给钱!”他哈哈大笑,露出满嘴黄牙,得意洋洋地把牌一推,摊开在桌面上。
“我靠,刀疤哥你今天手气可以啊!”旁边一个小弟叫苦连天,一边掏钱一边摇头。
“可不是嘛,连胡三把了!”另一个兄弟附和道,脸上满是无奈。
刀疤嘿嘿笑着,美滋滋地把桌上的钞票往自己跟前扒拉,那模样,活像个守财奴。
振丰在一旁看着,心情格外舒畅。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烟,让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慢慢吐出来。这日子,过得真他妈舒坦。想想前些年,刀尖上舔血的时候,哪敢想能有今天这光景?兄弟们凑在一起,不用提心吊胆,就图个乐呵,这才叫生活。
“再来再来!”振丰催促道,麻将哗啦啦重新洗牌,随后看着刀疤笑了一下,“你小子等着,小槐快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制你!”
刀疤听到小槐的名字,之后连忙把头摇晃的跟拨浪鼓有一样,“小槐?他要是上桌玩,我就问他想要多少钱,我直接给他,还能少输点!”
“哈哈哈哈!”
大家吵吵嚷嚷,玩得不亦乐乎。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茶几上散落着瓜子壳和橘子皮,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味和火锅底料的余香。
“哎,疯子哥,晚上咱干点啥?”刀疤数完钱,问了一嘴。
“要不去新江南夜总会呗!听说来了一批江南姑娘!”有人提议。
“江南姑娘有啥意思?”刀疤舔了一下嘴巴,抬头看看坐在旁边的老毛子对象,“没意思,没意思,换换换!”
“刀疤哥,你是不敢去吧?”
“刀疤哥不是不敢去,是怕去了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倒没啥,关键是嫂子回去控制他,哈哈!”
几个人七嘴八舌,嘻嘻哈哈的笑着。振丰一边摸着麻将牌,看着小弟们嬉笑打闹,脸上挂着笑容:“哎,要不晚上把陈老板他们叫上?咱这帮人老是自己玩,也没啥新鲜劲儿。”
“把陈老板、秦浩峰、柱子他们都叫过来,人多热闹!”
“对对对!”刀疤立刻响应,“前阵子新开了家海鲜大酒楼,听说不错,咱去那儿好好喝一顿!”
“行啊!”众人一致赞同,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振丰听着,心里也觉得这主意不错。陈阳他们几个,虽然不是道上的人,但都是实在人,跟兄弟们也处得来。难得过年,聚一聚联络联络感情,挺好。他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亲自给陈阳打个电话,把时间地点定下来。
“那就这么定了啊!”大军兴奋地说,“我一会儿去订包间,大的,能坐二十个人那种!”
“行,你去办。”振丰点点头。
话音刚落,麻将桌那边又是一阵喧哗。原来刀疤又胡了一把,把旁边几个兄弟输得直骂娘。
振丰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指,码好牌,开始专注地研究起牌面来。起手牌不算差,有几张搭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做成大牌。他心情不错,脑子转得也快,盘算着这把该怎么打。
几圈下来,他手气果然回暖,小胡了两把,虽然赢得不多,但心里舒坦。兄弟们打趣他说“老大果然是老大,手气也比咱强”,振丰笑骂他们少拍马屁,气氛融洽得很。
就在振丰摸了一张牌,琢磨着是打是留的时候,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铃声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刺耳。那是他专门设的来电铃声,音量调得很高,就怕漏接重要电话。此刻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骤然响起,倒显得格外突兀。
振丰皱了皱眉。大过年的,谁这时候打电话?他手里还捏着那张牌,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接电话。牌可以等,电话不能不接,万一是什么急事呢。他把牌扣在桌上,示意旁边的人先等一下。
振丰嘴里叼着烟,眼睛还盯着手里的牌,随手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愣了一下,不是存在通讯录里的人?他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想不出是谁。可能是哪个朋友换了号码,也可能是什么不认识的人打错了。
他也没多想,直接按下了接听键,习惯性地用带着点江湖气的粗嗓门问道:“喂?我疯子,哪位?”
电话那头,并没有立刻传来回应,只有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仿佛对方在沉默,又像是在刻意营造某种氛围。
振丰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泛起一丝不耐烦。打电话不说话,什么意思?他张嘴想要再问一句,却又忍住了。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种沉默,不像是信号不好,倒像是……故意的。
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周围兄弟们还在吵闹,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手机上。一秒,两秒,三秒……沉默像一根无形的绳子,越勒越紧。振丰的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了几分。
过了几秒钟,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冰冷意味的冷笑声,才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呵呵……”
就这一声轻笑,振丰的瞳孔就是一缩。
这笑声……怎么这么耳熟?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丰哥,现在真是不一样了哈?”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语调懒洋洋的,却透着一股子阴恻恻的味道。
“坐了江城道上的头把交椅,这架子也大了,连老朋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这个声音传入耳中的一瞬间,振丰如同被一道电流击中,整个人“蹭”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