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恩？”
“我现在有种想把你从窗口扔下去的冲动。”
“哈哈哈哈！”施离仰头大笑。
施容将一旁的遥控器扔给他，“安分点，看电视。”
施离叹了口气，拿着遥控器靠在沙发上，倒真的是乖乖的看电视。
另一边施容，走进厨房，“我帮你。”
乔煜见施容围上围裙，袖口上收，笑开了，“好。”
“我爸爸说的，你别管，他太老了。”
“哈哈，这话被伯父听到了，估计……”
“他习惯了。”施容随口道，“本来就是，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愣是四十出头，像什么样子。”
“话说阿容。”
“恩？”
“你好像没有和我说过你母亲的事情。”
施容的手明显顿了顿。
“怎么了吗？”
“她很早就去世了。”
“怎么去世的？”
施容只是浅笑，“以后再和你说吧，等我心情好的时候。”
她此刻不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乔煜也没有再逼问，只是感到好奇，“你父亲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个人？”
施容点了点头，“你觉得像他这副德性，那有可能再给我找个后妈？”
“你父亲一直是这种个性？”
“不能说一直是，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变本加厉了而已。”
“变本加厉……”乔煜觉得这个词真的是有相当深的含义。
“但我有时候经常在想，不是找不到，而是他不找。”施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以前他总喊着要给我找个后妈，但是大多数时候，我和他叫板的时候，他有总是会仰着脑袋，和我妈抱怨。”
“伯父很爱伯母吧……”
“爱不爱我不知道，但我想，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任何人能理解，能介入的。即便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面，即便我是他们的女儿。”
乔煜微微侧首看了眼靠在客厅里的老丈人，笑了笑，“伯父是个很有趣的人。”
“这种年纪，再不有趣一点的话，会被女儿朋友嫌弃的。”施容理所当然的说道，“话说，你倒是一点都不生气，他这样使唤你。”
乔煜轻笑，“他都敢那样把女儿交给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施容睨了他一眼，“你最好还是好好表现。他现在就是无聊，专门来找茬的。”
乔煜哈哈的笑出声，越想越觉得好笑。
施容也微微无奈，或许乔煜和自己父亲很对盘也说不定。
“好像调味品没了……”乔煜皱着眉。
“楼下不是有超市么？”施容应道，“我去买一点。”
“也好。”
施容脱下围裙拿了零钱便下楼了。
乔煜拿出洗好的五花肉，放在切板上，拿起刀，专注的切成片。
“不要片，要肉丁。”
乔煜被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的施离吓了一大跳，顿时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刀锋也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指。
“伯父……”
乔煜一声无奈。
施离见他的手指在滴血，而后又看着切板上的五花肉，而后静默说道，“你在滴血认亲么……”
哇靠！
乔煜现在脑子里，只觉得，这个准岳丈真是完全的雷死人不偿命。
滴血认亲？他和猪肉么？！
“伯父……您说话……可真是有……”
施离扬着眉头对上乔煜。
“有水准并且九转十八弯。”九转十八弯的骂人！
“过奖，记住，切成肉丁，片没有口感。”说完，施离又重新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客厅里坐着。
乔煜回过神，心下自然知道这个准岳丈不简单，相当的不简单。
从客厅走过来，他半点都没有察觉。
仔细回想起来，施离不管怎样都是施容的父亲，绝对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
或许大智若愚，说的便是这种人。
可说实在的，乔煜第一眼见到他，就没觉得这个男人简单过……
吃个中饭，乔煜也吃的算得上小心翼翼，深怕又让准岳丈大人一个不满意。
谁说女婿比儿媳妇好做的？
吃完中饭，下午乔煜便带着施离还有施容上街四处走走看看，也买了些补品之类的。
下午的施离还是很安生，一直到晚上，他们吃完晚饭回到客厅里，好似正戏终于来了。
乔煜坐在施离对面，施离双腿叠在一起，靠在沙发上，一副大哥大的样子，这种浑然而成的王者气势，才像是遗传给施容基因的男人。
“二十四个小时，不二十四个小时也没到。我对你有以下定断。”
“伯父……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请包涵，我对阿容是真心的。”
施离伸出食指摇了摇，“真心不真心我们稍后再提，首先，这房子，太小了。”
施容紧紧抿着唇，她现在真的是压抑着自己想把他扔出去的心情。
“我们在意大利的家是这个的一百倍。”
“……”乔煜的眸子暗了下来。
“我并不是要求你换个多大的房子，只是容儿她过惯了奢华的生活，我不想她嫁人以后，就过得寒酸。”
“伯父，你放心，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会给阿容换一套别墅。”
施离依旧摇了摇手指，“虽说你是警察局局长，但是就我看来，这警察局局长拿的钱也算不上多，换一套别墅不是不可能，但却也是紧紧的。”
乔煜静默了下来。
“我知道你父亲的事情。”施离开门见山，“说实话，有一个呆在监狱里的父亲，还能做到警察局局长的位置，你不简单。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父亲从监狱里出来，我的女儿，要伺候一个贪污杀人犯么？”
“……”
面对施离的质问，乔煜哑口无言。
施容紧紧抿着唇，瞪着自己的父亲，但是施离却一眼都不看她，径自说道，“况且，你的性格在我看来，还不算是顶好的，容儿和你结婚之前，或许你会把她当宝，但是结婚后呢？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之后呢？”
“伯父，那么久远的事情……”
“你能保证吗？”
“我不能。”乔煜是实话实说。
“是，你不能保证，所以我不能把女儿完全交给你。”施离的眸子此刻再认真不过。
乔煜皱起眉，“伯父，五十年之后的事情，没有人能够保证。”
施离轻笑，“不是不能保证，而是不去保证。”
“伯父，我会对阿容好，用我所能做的一切。但是未来的变数实在是太多……”
“未来的变数再多，又怎样？和你爱她一辈子，守护她保护她心疼她有关么？会影响到你此刻矢志不渝的心？”
乔煜抿着唇，“我说不准。”
施离其实看得出，乔煜是个算得上诚实的人。
“你不敢做这个保证，我就只能让容儿和我回去，我一定会找到一个能够为她做出这个保证的人。”
“伯父，你这样说是没有道理的！”乔煜激动了起来，“我也可以在你面前点头啊！我也可以睁着眼睛，说我今生今世会对她好！但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呢？我还要对她好么？”
“我正是知道你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所以我才要你的保证，你肯保证，我就相信。”施离淡淡道，“即便你出事了，你们的婚姻，你们的感情不会变，我要你们风雨同舟，这很难吗？如果这就开始难了，那么一天都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了。”
乔煜深吸了一口气，他承认，他被这个老丈人给深深的折服了。
“伯父……”
“如果你真的爱容儿，你做得到。一定做得到。”施离说道。
乔煜看了眼施容，而后笑了出来，“确实，我爱她，已经爱的不能自拔了。”
施容看着乔煜，“我没有要你做什么保证，我从来都不信什么保证。男人说的话从来都是放屁，没有几句是真的。”
“……”乔煜微微无语。
“所以你只要做给我看就可以了。”
乔煜将她拉进怀里，也不顾施离就在他们面前。
“我保证，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爱她，一辈子对她忠诚，不然必遭天打雷劈。”
施容对上他真挚的眸子，她承认，这一刻，她相信，他说的这句保证是真心的，是可以相信的。
施离浅笑，“这样就对了嘛！至于房子，包括你那个在监狱里的父亲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乔煜的眸子微微睁大。
“以你的本事，我相信警察局局长这个职位都是大材小用了吧。”
乔煜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有没有兴趣继续往上爬？”
乔煜看了眼施容，而后重新看向施离，“伯父，一定会往上爬。”
“需要我帮你吗？如果是我的话，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哈哈！”乔煜笑出声，“伯父，虽说可能您的本事真的有点大，但是往上爬这种事情，我还是得靠自己，稳稳地，扎扎实实的。”
施离耸了耸肩，“那样的话，我家容儿要多长时间才能享福？”
乔煜拉着她的手，“两年。给我两年时间。”
“好，那就两年。”施离说道，“既然已经敲定了，那我其他的话就不再多说了，我只有几个小小的要求。”
“伯父您说。”乔煜现在心下的石头等于是放下了一大半。
“第一，你们的婚礼不能寒酸。”
“那是一定，好歹我也是个警察局局长，结婚是大事，必须得让阿容风风光光的进我乔家大门。”
“第二，最好，能生三五个小兔崽子。”
“噗……”乔煜刚端起的水杯，才喝一小口，就全吐了出来，“伯父……？”
“怎么？你不行？”
施容已经瞥开了目光，只觉得即便是自己的父亲，她也觉得相当的丢脸。
“不是……三五个……三四五个……无论是几个都太多了吧？”
“养不起给我养。”施离说道，“你问问看容儿，我对养孩子是不是有一招。”
在女儿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送男人做礼物么？
这可真是有一招。
“呵呵……伯父，这就算了吧……”
施离的眸子眯起，“三五个孩子很困难吗？想当年我和容儿她妈妈——”
“爸！”施容赶紧打住，再说下去，估计又要不对劲了。
“我尽量，尽量，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我觉得可以强求，而且只有强求才能做到。”
乔煜嘴巴微张，行，奇葩岳丈大人赢了。
“那还有……别的要求么？”
“你们结婚的婚纱礼服之类的，我会负责，所以这方面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
“那……真是麻烦伯父了。”
施离靠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良久，才重新开口，“洗洗睡吧，不早了。”
“……”乔煜微愣，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施离眸中的不舍。
回了房间，乔煜从身后环住施容的腰，“你父亲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施容轻笑，“等以后了解的多了，你会发现他更不一样。”
“是吗？”
“恩。开心么？”施容问道。
“开心。”乔煜紧紧抱着她，“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追了你三年都没有追上，可是短短的三个礼拜，你就要和我一起走进结婚礼堂了。”
“我也觉得很不真实。”施容深吸了一口气，“原以为过不去的过去，终究还是会过去，原以为再也找不到的人，终究会出现。”
转过身，攀上他的肩膀，微微垫脚，吻着他的唇瓣，这一吻，便一发不可收拾……
渐渐激情四溢。
短暂的激情过后，施容重新穿上衣服，走出主卧室，客厅的灯果然如她所料，开着，她看到施离拿着根烟坐在沙发上。
她很少见他抽烟，很少很少，以至于她几乎快忘了，他会抽烟。
绕到厨房，泡了壶茶走到施离面前，将茶壶放在茶几上，“爸，谢谢。”
施离掐灭烟头，脸上挂着俊逸潇洒的笑容，“谢什么？”
“让我和乔煜在一起。”
“你明知道我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施离说道，“说实话，硬要说我心中的理想女婿，那一丁是夏梓修莫属。”
施容睨了他一眼，“这话被乔煜听到，他会难过。”
“没什么好难过，人比人气死人，无根手指，还有长短呢，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短处。”
施容轻叹了口气，“不是没争取过梓修，但不是失败了吗。”
“梓修他是个痴情种。这点谁都没办法改变。”
“就和您一样。是吗？”施容浅笑。
施离微愣。
“二十年了吧……”施容靠在沙发上，“妈妈去世。”
施离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二十个年头还差五天。”
施容笑出声，“亏你记得这么准。”
“对我来说，你妈妈离开，永远就像是昨天一样。你那时候还小，不懂。”
“不是我不懂，而是你不肯说。”施容瞄了他一眼，“还在自责么？”
“自责？”
“我一直认为，你这二十年来不肯再娶，也不和别的女人交好，是因为自责。”
施离摇了摇头，“你妈妈是为我而死，这点毋庸置疑，但我不会自责。因为我已经想好了，会用一辈子补偿她。不再娶，不是因为自责，而是因为爱。”
“……”
“我爱你妈妈，这种爱，和天上地上无关，和生死无关，即便是在天上，她也不会寂寞，你弟弟会陪着她，我也会陪着她。”
“弟弟？”施容皱眉，她什么时候有弟弟？
“看来，我确实和你说的很少，你不知道，你妈妈去世的时候，还有孕在身，有了你之后，我还要个儿子，所以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那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施离轻笑。
施容有些震惊，她母亲去世的记忆，她很模糊，包括究竟是因为什么，发生了什么导致她母亲去世，她也不甚清楚。
唯一知道的就是，施离曾经和她说过，她母亲是为了救他才去世的。
施容从来没有多嘴问过，理所当然的认为施离想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会说。
只是一直到今天，或许是她的好奇心降低了，也或许是渐渐忘了这么一回事，大家都没再提过。
“我记得母亲是个相当古灵精怪的人。”
“恩……是个小妖精。”
施离点了点头，回忆起母亲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挂着这种满足的笑容。
“恩……爸，所以你也是妖精么？永远都不老。”
施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脸神秘莫测的说道，“你不知道你爸在保养方面有多花心思么？”
“……”
“你妈可是个眼光十足挑剔的女人，她说了，要不是我的这张脸，她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你说我能让这张脸布满皱纹么？”
“……”施容咽了咽口水，原来这才是真相。
“况且，你妈那就是个路痴，在哪都会迷路，但是有一点不错。”
“什么？”
“我这张脸就是方向标啊，对她you惑力十足，九曲十八弯，她都能直直的奔过来。”
“哈哈哈……”施容靠在沙发上，被自己父亲给逗乐了，“印象中，你真的很宠爱妈妈。”
“像是被下了迷药一样，简直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什么事情都知道要依着她顺着她。但她也做过错事，让我很生气很生气。”
“什么？”
施离的嘴角勾起，言语中带着笑意却微微苦涩，“最后为我挡了那一枪，最后死在我怀里，最后留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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