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有了暖意，不再冷的和冰块似得的白穆放回了被窝，掖好了被子，“你回去个澡便睡吧，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驾车赶路，你要早点休息。”
何江南给白穆盖好了被子，侧身朝着江漠河扬唇一笑，“别说要保护我安全了，你是忘记我当初怎么当上你们首领的了吗？”
江十七哑口无言，他立刻前道:“主子保重。”在何江南笑意满满的目光中退出去，到了隔壁的房间。
终于，厢房里只剩下何江南和白穆两个人了，白穆在听见，何江南向江十七介绍自己是他徒弟时，就按捺不住想要睁眼了，此刻等人一走，立马睁开双眼。
何江南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笑吟吟道:“终于醒了？”
白穆一下紧张起来，攥紧了身下的被子，木头做成的指痉挛似的抽搐，这是他留下的后遗症。他昂头看着何江南，期期艾艾，好似害怕再次被抛弃的幼崽一般，“师父……”
“嗯。”何江南瞧他一副可怜的样子，不忍在逗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指尖顺过冰凉的长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沈离用什么东西威胁了？”
白穆怎么敢在撒谎，他最怕何江南不肯听他解释，不愿意原谅他闻言立马竹筒倒豆子似得，立马招了。
听到徒弟的确没有背叛自己，何江南心中最后一点疙瘩也解开了，他彻底放松下来。光影在帷幕间流转，覆在他面上，越发显其五官深邃，眉目修雅。“那你既然跟着沈离走了，为何有把自己弄成那番样子，还成了方士，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事，何江南也是最想知道的，但本来无言不说的白穆颤抖了一下，抿着毫无血色的唇瓣，眉心叠起，浮现了痛苦难捱的神情。何江南大惊，连忙将掌心贴在他心口处，内力从相贴的地方源源不断输送入白穆的心脉之中，潺潺如泉，温和无害，把他痉挛的心脏安抚下来。
“我不……能说……”白穆浑身被冷汗打湿，涣散的眼瞳凝聚起来，“他给我下了咒术。”
眼见对方咒术发作的痛苦模样，何江南不敢再问，他叹息一声，扶着白穆做起来，“先别想那些了，吃些东西吧。”
浮着一层葱花，在暖光下冒着一点油星的馄饨被端到白穆面前，瓷勺舀起圆润晶莹的馄饨。
白穆端着碗，本来被何江南捂得温暖起来到身体，因为刚才出了一身冷汗，又再次变得如石头般坚寒，这温热的馄饨从食道滑落于胃中，暖意便一点点从内里散开了。
等白穆吃完了，何江南把碗筷收拾了丢到楼下的厨房，他走到一旁木榻上躺下，展开薄被盖在身上，指尖一弹，劲风横而过，灭了蜡烛。屋内陷入黑暗中，他的声音含着倦意，“睡吧。”
白穆受伤很重，难以负荷，他依言缩进被窝中，很快睡着了。
四周沉沉，何江南也闭目如睡，可能是今日见识到了方士的玄妙之处，他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还是在漆黑的客栈厢房内，家具暗影重叠，帘帐无风自动，一人高的木偶在屋内来回走动，发出棒椎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清晰的在耳边响起，诡异非常。
何江南见到这般诡秘的场景，忍不住凝眉，然而下一刻，那在房间内来回走动的木偶忽然顿住，被磨得光溜溜连头发都未按上去头部转像他，木偶人没有五官，只一张面上被人拙劣的用炭笔画了个歪斜的小脸。
何江南悚然一惊，从梦中惊醒，下一刻，和梦中一般无二人清脆声响便清晰响起，一时间让人有种梦境和现实重叠的惊悚感。他不动声色的抬起眼帘，便见白穆床前，制造的敷衍，只有简单四肢和头颅，身上套着一件粗布白衣，如同丧服的木偶，在徘徊，它似乎很想去掀帷幕，但是不知为一碰到帘幕，就后退几步，没有脚掌仅仅是棍子的腿敲击在地上。
何江南背后渗出冷汗，他缓缓坐起身，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去摸索着放在木榻边的碧月剑。
“咔嚓。”碰到碧月剑的一瞬间，剑身轻响一声。
木偶人猛然回头，露出用炭笔随意画出来的微笑五官，在静谧的黑暗中，本该可笑至极的扭曲五官生出渗人的阴气。下一刻何江南悍然拔剑，劈向扑来的木偶人!
然而不等何江南长剑碰到对方，木偶人便像是撞到什么东西，向后一跌，重重的摔在地上，平滑的木头表面裂出细细的缝隙。
“师父别动!”帷幕本猛的撩开，露出白穆惨白的面容，少年凝眉肃然，咬开指腹，甩出鲜恰好滴落在木偶人身上。
木偶人沾染到了血，像是被硫磺泼了一样，当下扭曲这翻腾，四肢挥动，然而再如何挣扎，身上还是冒起了白烟，随着“噗嗤”一声，地上只剩下巴掌大，做工粗糙的木偶人。
何江南翻身下榻，几步走至桌案边，点亮了青铜灯，火焰亮起，照亮一室光辉。被光芒笼罩住的何江南驱散了些心中的冷意。
他走到白穆身边，少年面色本就惨白，现在更是白的几乎透明，眼底下隐隐透出黑气。这将行就木的样子吓到了何江南，他握住白穆的细瘦如差的手腕，“你怎么了？身体那里不舒服？”
白穆摇了摇头，“我没事，只要休息一会就好了。”然而眼窝深陷，气若游丝的模样，让他这句话可信性太低了。何江南抿了下唇，想到了少年之前全身抽搐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问。
白穆不愿意说，何江南探了他的脉搏，也只得出对方的身体极为虚弱的探测结果。他披了外衣，去了楼下厨房熬药，褐色的药汁苦涩，何江南想着小孩子都怕苦，又翻找出蜜饯包在油纸里。
白穆很喜欢何江南对他关心，对何江南给他的东西照单全收，一口气喝完了苦涩的药，他也笑的如同吃了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