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一份礼物
房间里丁零当啷地响成一片，连续五声重物碰撞的声音之后才终于安静下来。
我感觉怀里的水银灯拱了拱身子，软软的小小身躯用力从下面探出个小脑袋来：“笨蛋人类！干嘛突然抱过来！”
声音里充盈着七分怒气和三分开心，看来刚才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倒是成功换取了数量不少的好感值，要是以前，在不经对方同意的情况下一个熊抱过去：这小丫头早一个颈动脉钢牙穿透打击过来了。
“嘶——你们还真下死手啊，”我有点尴尬地松开了胳膊下面轻轻软软的小身体，结果一抬手顿时感觉背上一阵抽抽，虽然没受伤，但蔷薇少女们的箱子角还真够硬的，这要是一般人挨这么一顿，这时候恐怕都该临终关怀了，“尤其是你！翠星石！有瞄着人尾椎骨砸的吗？！别装傻，你们的箱子上我早就贴上标签了！”
“反正水银灯说过了，你是砸不死的！”
拥有红绿双色异瞳的人偶少女放弃伪装，推开自己的箱子之后理直气壮地说道。
旁边的罪魁祸首顿时钻到被子里：“我睡觉了！”
咱顿时觉得自己平常可能调教过头了，你看好好的主席现在怎么变成这么个让人头疼的捣蛋丫头了呢？
挥挥手让一帮半夜不睡觉瞎折腾的人偶少女把各自的包装盒兼充电插座在墙角摆放好，我严肃地看着周围一圈小脑袋，旁边水银灯还钻在我的被子里，只将上半张脸露出来，趾高气扬地看着我。
“说吧，什么事，大半夜不睡觉，连真红都跟着凑热闹，你们肯定有事吧？”
果然，随着我话音落下，一圈小脑袋要不扭脸要不低头，一副尴尬的模样，水银灯则继续钻回被子里表示自己已经睡着。
“咳咳，其实……是水银灯姐姐有事，但她不好意思说。”
良久，看所有人都保持沉默，蔷薇少女中唯一一个良心派的苍星石终于决定出头了，困扰中的人偶女孩看了看被子隆起的大包：“她有东西要给你。”
“嗯？”我困惑地眨眨眼，伸手打算把水银灯从被子里拽出来，当时众人耳边就响起了“喀嚓”一声，我面不改色继续掏，后者就咬着我手被拖出来了，这招绝对是跟叮当学的！
看到平日里成熟稳重甚至有点御姐跟女王风度的水银灯竟然连这种脱线的事情都无意识做了出来，我可算看出一点端倪：今天晚上的小灯似乎格外活泼，而且心情也好的不得了，领着自己的妹妹们调皮捣蛋不算，还一反常态地主动跟我这儿撒娇卖萌（虽然方法特立独行了点），这绝对不是平常这嚣张家伙的性格。根据一直以来相处的经验推断，水银灯出现这种反常举动只有一个可能：她非常紧张亢奋，结果有点行为失控了。
没错，这种经验又是奶爸的胜利。
“丫头，你有东西给我？”
轻轻甩手，看着水银灯随着自己的动作在空中晃荡了两下，在其他蔷薇少女用一脸惊悚的表情看着自己这个强势姐姐卖萌的视线中，我好笑地问道。
这丫头，甚至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了，随着调……咳咳，教育的深入，她反而越来越小孩子气了？
“噗啊~~”，人偶少女终于发现自己这样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可算松开了嘴，然后故意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扭过头去：“哼，只是逛街的时候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买回来……给你开开眼！平常都是你给我买礼物，今天扯平了！”
好吧好吧，又转换成傲娇模式了，水银灯你今天晚上要暴走是怎么……额啥？！礼物！？
心头的感叹刚刚说到一半，我才终于反应过来水银灯的意思，敢情这个架子老大毫不客气的人偶，今天竟然给自己买礼物了？
确认了这个消息的我，顿时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然后伸手捏住翠星石的小脸蛋用力一拧。
“哇啊！好疼！”小人偶立刻大喊起来。
“好吧，我没做梦，丫头你给我买礼物了？”带着喜出望外的表情，我一边无视着翠星石那跟按摩差不了多少的拳打脚踢，一边卡着水银灯的胳膊下面，跟举小孩一样将对方举到自己眼前，心中已经除了惊喜就是惊喜——还是得说，女儿长大懂事了啊。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个笨蛋！白痴！傻瓜！”
对“举高高”一向非常抗拒的银发哥特少女立刻扭来扭去地大声抗议，缺了半拉的小虎牙在月光下寒光烁烁，但说实话，这种抗议除了给人一种“哇这丫头好萌”之类的印象之外，根本一点威胁性都没有。
真红等一帮子这时候都看傻了，作为在水银灯的阴影下茁壮成长的一代人，几个小人偶何时见到过总是以冷漠崩坏形象露面的水银灯露出这样的一面，虽然这几天她们已经看多了水银灯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果然真正让人难以置信的举动还是在跟某元首一块的时候哇。
父女俩其乐融融（？）地打闹了一小会，我终于将人偶女孩放了下来，充满希冀地看着对方紫红色的大眼睛：“啥好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
水银灯明显有点不好意思，但经过刚才一番转移注意力性质的打闹，小家伙只是瞪了我一眼，便啪嗒一声跳到地上，去自己那口已经快被一帮“爸爸妈妈”改造成多功能移动海景房的大箱子里翻腾起来：它里面最近还安装了一套空间储藏装置来着。
“就是这个！带着十二万分的感激恭恭敬敬地收下吧！”
将一个裹着包装纸的、一尺见方的盒子举过来，人偶少女傲然道。
尽管对方的语气不客气，我还是带着惊喜和激动的心情接过了这意义非凡，甚至可以说意义空前绝后的包装盒，一尺见方的盒子，外面包裹着漂亮的彩色玻璃纸，虽然颜色鲜艳，但那上面歪歪扭扭的丝带结显然出自一双并不怎么熟练的笨拙小手，蔷薇少女的手太小了，不但在学习写字的时候困难重重，就连打包裹看起来都不容易呢。
费了好大劲才在不损坏包装的情况下将水银灯打的死疙瘩解开，我默默地看着盒子里面的……另一个盒子。
好吧，我知道了，将刚才那段感慨再复读一回。
仍然是费了好大的劲解开里面稍小一点盒子外面的死结，我开始对第三个包装盒黯然神伤。
好吧，为了不辜负那一圈明亮的眼睛，我继续努力着。
令人蛋疼欲裂的第四个盒子跃然眼帘。
“哼，继续拆，在最里面！”等拆掉了不知道第几个盒子之后，水银灯发现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立刻不客气地送来一个白眼，冷哼一声说道，“要不东西太小了，不多包装几层的话拿出来不好看！”
我默默地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对方详情：“这已经是最后一个盒子了，你看——空的。”
水银灯：“……”
“丫头，其实……你忘了往里面放东西。”
我仰头望着天花板，默然无语两行泪。
“诶~？~！不可能！一定是你这笨蛋搞错了吧，你弄坏了吧！”
小灯楞了半晌，突然满脸通红地爆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声，然后噗一下子趴在床上，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包装纸和包装盒里面翻腾起来，“没有……没有……还是没有！笨蛋人类！你究竟把东***在哪了！”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那边雏莓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在箱子里哦！你果然忘记放进去了！”
我循声望去，果然，雏莓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水银灯的箱子前面，从里面翻出了本来应该在包装盒里的某样小东西。
“可……可恶！好不容易下这么大决心……笨蛋人类！你赶快把自己弄失忆，我要重包装一遍！”
给我提个靠谱点的建议啊笨丫头！
从没见过水银灯也会犯这种迷糊，我顿时产生了一种严重的被萌杀的感觉，但现在绝对不是在这个话题上纠结的时候：水银灯有危险，调戏需谨慎，对蔷薇少女调戏过头是会引发动脉攻击的。
“我看看这是什么。”
不顾某个从晚上开始就一直状况不断的小人偶的拼命阻挠，我从听话的雏莓手上接过了那理论上应该被千包万裹妥善包装但实际上却被其笨拙主人给落在外面的礼物。
原来，是一个小巧的……指南针？
我诧异地看着手中那怀表大小的东西，这精巧的铜制小玩意看上去跟指南针无异，有一个黄铜色的弹簧盖，下面是水晶壳，盖子上刻着精密的花纹，花纹组成的几个符号说明这是一件炼金产物，但当我仔细观察那水晶外壳下面的指针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丫指着西北角……
来回倒腾了几遍位置，这倒霉玩意还是坚定不移地指着西北角。
“哈哈，你以为这是指南针？”
水银灯得意的笑声响了起来，似乎对堂堂一个超文明帝国的元首竟然被一个炼金术造出来的小玩意给唬住而开心无比，然后小家伙直接在床上跑了两步，来到我另一边，“现在看看！”
低头一看，“指南针”变了方向，现在指着东北角：水银灯的位置。
水银灯在床上跳来跳去，我手中的古怪炼金罗盘也跟着到处改变方向，到最后我还不得不制止已经玩出兴致的蔷薇少女：“好了好了！你再蹦下去我要不吐这指你针都该吐了！”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从现在起，我手中这奇妙的小玩意就被正式命名为指你针了：仅对应水银灯。
“你从哪淘换来的？”
好奇地转动着手中的小玩意，看着那上面的指针始终如一地指着水银灯的方向，我好奇地问道。
“一个炼金师，在夜市上摆摊的，”水银灯顺着我胳膊爬到自己的专用座位上，“有一张倒霉脸，但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东西。”
“话说他研究这东西是干嘛的？”
摆弄着手中来自水银灯的小礼物，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个炼金师自称是个‘魔导学’发明家，专门利用炼金术来制造新奇的机械设备，他发明这种东西是为了寻找宝藏，但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发明者：罗盘要想发生作用，你必须先找到宝藏，然后把宝藏的坐标‘记录’在罗盘上面，而且这种记录还是一次性的……”
我想我明白那丫身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为什么会落魄到来影子城摆地摊了。
“其实我们还买了很多东西的说。”翠星石也来了兴致，跑回自己的箱子开始往外倒腾东西，一副要把今天晚上办成鉴宝大会的模样，结果不一会，在一群蔷薇少女的齐动手下，我床上就被堆满了稀奇古怪的炼金小玩意。
“需要光照才能发光的太阳能灯，需要使用者手动按下一个按钮才能发出声音的闹钟，不用水就可以清洁衣服的省水洗衣桶——但每次启动需要两公升价值连城的魔化水，神奇的吃下去就能立刻不饿的‘饱腹’魔药，但后遗症是五分钟后会引发严重腹泻和呕吐，可以将普通玻璃充能，变成魔能水晶的魔法蓄电器，恩，同时消耗两块魔能水晶的能量，最让人感觉新奇的是一个可以印刷文字的炼金平台，它的使用方式是这样：将一张空白的纸放在平台左边，然后你要在右边用一根重达一公斤的秘银笔写字，这个平台就会自动把文字转移到左边的白纸上了……”
指着床上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真红面不改色地跟我一一介绍。
“那个炼金师是个人才。”
我汗如雨下地点点头。
“确实是个人才，据说他用不同的名字连续耗光了三个王国的国库，在开始消耗第四个的时候才被识破，从那天起，那位炼金师被称为灭国神器。”
真红说了一半，另一边金丝雀接过话头：“但那个炼金师并没有被处死，现在他是一种战略兵器，成功抓捕了这个炼金师的国王对全大陆宣布，谁敢入侵自己的国家，就把‘骗术炼金师’送到谁的国度里，据说那个国王还承诺，除非遭到入侵，不首先动用炼金师……”
好吧，混到这种地步，无名炼金师xxx同学，你也算人生的赢家了。
月色下，看着眼前这一堆随便哪件都可能背负着一个王国血泪的蛋疼发明，我默然感叹了良久，一个这样的奇葩都有勇气活着，你说我只不过承担区区拯救世界的重担还在这里上什么火，是吧？
就在这时候，水银灯突然敲了敲我的脑袋，因为成功地送了礼物，现在小人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和高傲，但当她开口的时候，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点紧张：“喂，笨蛋人类，你还没感谢我呢！”
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某个傲娇的主席这是求夸奖等评价呢。
“谢谢。”
用非常郑重其事的语气，我一边将手中的“寻宝器”收回随身空间，一边将水银灯从肩膀上抱到面前，认真地说道。
“啊！突然这么正经干什么，好肉麻！”
“咳咳，难得我正经一会，”尴尬地咳嗽两声，我把小小的人偶少女放在胸前，用力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这份礼物我非常喜欢，行了吧？”
“嘁，只是个笨蛋而已，还真以为有人期待你的评价不成！”水银灯一晃脑袋躲开我的大手，趾高气扬地说道。
“好好好，我是个笨蛋，那不笨蛋的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罗盘会记录你的信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顺口问了出来：水银灯送给自己的罗盘有且只有一次记录“寻宝点”的功能，这丫头却用来记录了自己的信息，这是什么意思？永远不要丢掉自己吗？
“只是买的时候测试了一下而已啦，”水银灯扭过头去嘟囔道，然后嗖地一下飞到墙角，钻进自己的移动式海景箱子里，“我要睡觉！不准滚床了！不准有烦心事，知道没有？”
“是是是——”
就跟应付淘气的女儿一样，我跟对方敷衍着回答道，结果又换来一阵气呼呼的责骂：“笨蛋！‘是’只要说一遍就够了！”
“砰”一声，箱子被用力关上了，留下我跟一帮蔷薇少女大眼瞪小眼。
“你真是个神奇的家伙。”
沉默良久，真红只留下这么句评价。
“而且是个变态的说。”
翠星石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我的鼻子，上半身倾过来严肃道，“不过，倒不是坏人类的说。”
被莫名其妙地这么评价了一番，我感觉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万幸剩下的几个人偶都属于乖巧向，苍星石、金丝雀和雏莓好好地和自己说了晚安，然后也各自收拾自己采购来的宝贝回箱子睡觉去了，留下我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在黑暗里一个人偷乐。
礼物，水银灯的礼物，虽然那个笨蛋丫头用了更笨蛋的方式来解决自己今天晚上的紧张，可这份心意我已经确确实实地收到了。
各种意义上，自己的调……教育计划，大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