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清又是一脸焦虑的模样，将郑清方案的复印件递给了林奇雄——当然了，上面没有任何批示！
林奇雄扫一眼标题，再看看洋洋洒洒六七页纸，又先翻到后面看了是郑清写的。心知刚才又被王正清涮了！这狗日的……
“林县长，就是这个方案让我很为难！昨夜一晚都没睡好，你现在看看后，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林奇雄强忍着不爽：“好的好的，我先看看！王书记你忙……”
现在轮到王正清换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慢慢的喝着茶！当然，他眼角的余光，一刻也没有停止对林奇雄的扫描。
林奇雄看得很认真！王正清说他一夜没睡好的东西，不由得他不警惕不认真。
认真，到不以为然，到凝重，到微微蹙眉，再到眉头渐渐的松开，再到似乎恍然大悟的神情，都全收王正清的眼底！
王正清不由暗叹：这林奇雄是个人才！比自己真正想明白，居然要快多了……
林奇雄也确实是想明白了！
他一开始是基于王正清的那句昨夜一晚上没睡好，才特别认真的看方案！当方案全部看完一遍后，他与那杨正明的想法，其实是一般无二！
这怎么可能？这狗屁方案别说用来去忽悠大老板，或是忽悠能招商的同志！就是自己这个对经济建设工作，现在还一窍不通的人，也不可能被忽悠！
不过，因为有王正明那句“一晚上没睡好”在先，他知道这事就简单不了！
于是他又接着看第二遍，这第二遍准确的说他就不是在看！他是在不断的想，在跳出方案地想方案之外的东西：
郑清那小子是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一手漂亮的小楷书字，认真的抄上六七页纸！都应该要花不少功夫吧？
何况，他煞有介事的写得结构工整、逻辑通顺、语言华丽！却会看不到，那根本说不通的商业利益内核？
人家可是学经济专业的名牌大学生呢！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会不懂？
至于说郑清太年轻，考虑事情太理想化？林奇雄觉得谁要敢那样说，就是放屁！
短短的才几天时间？他身上就已经发生了几件令人惊艳的事！
首先是上任当天的绝地反击！
他应该是在省里就了解到王正清的柑橘窘境，不动声色的就已经准备了一个武器！
然后是一系列的伪装表演，也堪称可圈可点！接着听到了杨正明大谈工作成绩……
再然后，他先用话术，将正得意忘形的杨正明拿捏死！然后才开始了他的表演。
说的东西看似平常语气，却实在是可以让人气死的金句：“还是不是党的干部？”
“这解放前的地主大院，还是这里最好的建筑！我们却在这里，大谈工作成绩！”
“特别感谢组织的信任，信任我能像某某某一样的干好工作！”
………………
其次，是他面临王正清的凌空打击之时，全程面带微笑神情自若！却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这下被收拾死了后……
付军说：他却不声不响的，已经暗中积蓄了不少力量！且将杨正明又算计进去，玩了个漂亮的金蝉脱壳！
最后，这次王正清能在自己面前老实起来，还愿意适当用利益交换自己的收手！还不是得益于郑清的见面礼？
这两天，他林奇雄在市局里，可是将那天？那晚发生的所有事，弄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了！说实话，如果是自己在如此严密的算计下，稍有松懈都已经身败名裂……
可那小子就是单枪匹马的，在边上所有人都在严密算计着他的绝境中，却令人十分惊艳的成功反转！易志平到现在也还没想通：他如何就睡到原本郑清睡的床上了？
易志平没有想通的东西，林奇雄这几天就更没想通了！下次见面得问问……
所以，郑清会花精力去犯低级错误吗？
如果是那种随口一说造成的错误，他林奇雄可能会信。但这种认认真真花了精力的低级错误，那打死他林奇雄也不会信！
所以，曲曲折折的想了这些后的林奇雄，恍然大悟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郑清藏了令人惊艳的后手！就像坑易志平那种后手！
而狗日的王正清一晚上没睡好！其实是想不通郑清究竟藏了什么后手？就像待在市局的易志平，到现在还没想通一样！
但不管他郑清藏了什么样的后手，却反正是给他林奇雄，又送了一份大礼！
因为不管郑清的后手是什么，都需要让至少价值一个多两个亿的资产，能良好运转起来并确保挣到钱！这才是方案的关键！
而这对于山江这样的贫困县来说，那是什么概念？去年的财政收入才堪堪四千万！
如果他林奇雄能抓住这个机会，在县政府的正确领导，全力帮助下！实现了这么一个山江县的历史性突破……
那就是他可以吃上一辈子的政绩！从此以后，谁敢说他林奇雄不会抓经济建设？从此以后，谁敢说他没有基层工作经验？
想到这里的林奇雄，强压住狂喜的心情，尽量不露痕迹的偷瞟一眼对面的王正清，却发现那狗日的正死死的观察着自己！
又上当了！这狗日的王正清太狡猾！老子就不该当他的面看方案的，应该拿回去慢慢看！哎……部队的直爽作风行不通啊！
明白了！难怪着狗日的昨晚上一夜没睡好！他也看到这巨大无比的政绩了……
那他得有多纠结？忠于厚援朝那家伙，这巨大的政绩就没了！想拿到这巨大的政绩，以后就得与厚援朝分道扬镳！
乃至反目成仇……
林奇雄又开始将方案翻看第三遍！
王正清会怎么选？
忠诚？尤其是对个人的忠诚，那是有价码的！厚援朝不但将自己，也将孙猴子一般的郑清，都按到了王正清手下这里来……
如此说来，这王正清在厚援朝团队里，就是个干脏活的角色啊！可这世上，有谁特么的，就下贱到愿意一直给别人干脏活？
巨大的政绩在招手！有此政绩在身，于当下的大环境中，就是金光护体！
而作为一个有金身护体的县委书记，肯定是不会缺乏，那愿意招揽他的门庭……
明白了！这狗日的对厚援朝起了二心！他没有将方案直接否决，而拿出来给自己看，却是在考验老子懂不懂！
懂，则可以心照不宣的合作；
不懂，就拿老子当枪使，开始时先去冲锋陷阵！然后，当他稍稍能看明白郑清的后手之后！再一脚将老子踢开……他来独吞这份正确领导的功勋！
这狗日的好狠呐……
“林县长！我看你看了三遍，应该是看懂了吧？对此你有什么看法？”（你心中想的我都猜到了，大家开诚布公吧！）
“王书记！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其实也不尽然，我怎么感觉这山江县委县政府，就要被馅饼砸到了？”（那就摊开说！）
“林县长！馅饼虽好，却也不知道是不是馅饼！万一是陷阱呢？再说了，馅饼掉下来，也不是谁都能捡到的，对吧？”
（我允许你捡，你才捡得到！否则，老子如果以县委书记身份，直接去加强领导，你干瞪眼没辙！根本没你啥事……）
“王书记，理倒也是这个理！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尤其是这方案其实还很不明朗！医院的名医动个小手术，还保证不了百分之百！对吧？”
（狗日的！你现在就扑上去，万一这方案最终失败了！你不是两头鸡飞蛋打？）
“那林县长有什么好的建议？”（算你明白！请先表态，划个道儿出来！）
“王书记！我是这样考虑的，你看这样行不行啊……这方案先提交常委会，县委先不表态，县政府呢，就表现出强烈支持的意愿！然后……”
“然后，这方案前期的工作量也不大，县政府的领导力量应该也够了！等到方案的内容全部埔开，到时可能就需要县委县政府的共同力量，好好的给山南乡掌舵领航！”
（老子知道你，在还看不明白真正成功的希望之前，最怕鸡飞蛋打！也需要给厚援朝表演你不支持的态度！主动将你的处境与心思都考虑到了！我够意思了吧？）
“林县长到底是从上面下来的干部，看问题还是有高屋建瓴的眼光！也到底是部队出来的干部，既敢打敢冲，又直接了当！”
王正清对林奇雄的懂事，还是很满意的！既对林奇雄的提议表示同意，也不吝赞美两句示好，改善下原本紧张的关系。
“王书记谦虚了！县政府的工作，总是需要县党委的大力支持与领导！”林奇雄也满意的表态：只要你不搞我，我尊重领导！
至此，县两大巨头为了一件突然从天而降的好事，总算是第一次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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