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茁离开后，范先生端坐在沙发上，开始了静默。
虽然“明光甲”大获成功，收益呈指数级增长，但范先生从未得意过，而是更小心了，紧绷的弦从未放松过.
凭借拼杀时建立起来的直觉，范先生有种感觉：要出事了。
各种繁杂的情绪在心里涌动，范先生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这种不安全感，只有在范先生流浪时体味过。
范先生想到了宋玉。
宋玉死后，白姐进行了妥善的处理，不会关联到他的头上。
难道是白姐背叛了他？或者留下了痕迹，被陶茁追查到了？
范先生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白姐没有理由背叛。她在警察司做了十九年警长，也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
纸质笔记本上的草图，的确是范先生画的。
虽然这张草图不能把范先生怎么样，但这件事表明，范先生暴露了。
但范先生担忧的不是这些。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范先生起身，来到工作台前，打开了运算机。
农业公司地下室的摄像头开启了，范先生看到了陶飞和小燕。
陶飞正在光面键盘上忙碌着，而小燕躺在行军床上，悠闲地吃着薯片。
一切看似正常。
“斗篷哥”陶飞先干掉宋玉，然后威逼范先生，还成功了。这是范先生第一次遭受这样的挫败，称得上奇耻大辱。
范先生永远不会忘记。这也意味着，陶飞必须死，还会死得很惨。
只不过不是现在。
范先生就这样站着，一直站立到夜幕降临。
突兀的铃音突然响起。
范先生拿出通讯仪，接受了加密通话请求。
“半脸人”罗星的身影浮现在一个肮脏的角落里，得意的目光望了过来。
范先生刚要说话，另外一个身影跟着浮现。
他是表弟陈铎。
银色月光下，表弟跪在地上，只穿着一层内衣，冻得瑟瑟发抖。他的额头上破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鼻尖滴落。
范先生怔住了。
半脸人的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他用沙哑的嗓子说：“范先生，见到故人了，不打声招呼吗？”
范先生以为自己丧失了情绪，没想到恐惧感顺着心脏往喉咙爬。
范先生的话语变了腔调：“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半脸人薅住表弟的头发，提起了手里的爆能枪，“陈铎，为了一个账本送命，太可惜了——”
“别——”范先生喊。
太迟了。
“啪”的一声枪响后，陈铎往前扑倒，脸庞被污水所吞没。
范先生扶住桌面，才没有倒下。
怒火在范先生的胸口累积。半脸人哈哈大笑，随后关闭了通讯仪。
表弟的影像消失了。
范先生的双腿失去了力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当晚，出于安全考虑，范先生没有离开办公室。他盯住了屏幕，望向农业公司的地下室。那里存储着“明光甲”的服务器，那里是范先生的命根子。
凌晨五点十五分，范先生看到三辆飞车出现在夜空，绕着农业公司缓缓地游弋。
白姐马上打过来了：“范先生，有异常情况。不知道是国安司的，还是查乌良的人。”
范先生说：“我看到了。你先别动，等我过去。”
“好。”
范先生按下桌案下的呼叫按钮，红魔鬼步入房间。
范先生说：“我要出去一趟。”
“好。给我五分钟。”红魔鬼说。
“我要马上走。”范先生告诉他。
红魔鬼没说话，打开了房门。
五名保镖围着范先生，离开了大楼，来到泊车区。
太阳还没有出来，但东南的朝霞异常耀眼，像一团烧化的铁水。
红魔鬼用对讲机大声安排：“高度行驶，三车跟随，一前一后一下。”
范先生进入车内后，飞车升入高空，来到最高通道。
寒风穿透了外套，范先生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他关上了车窗。
飞车劈开空气，顶着疾风，急速前行。
飞跃行政中心时，屋顶突然射出一道红光，亮到难以忍受。
窗外的风在疯狂嘶喊。
这时，脚下发出异响：滴——滴——滴——
范先生下意识地解开安全带。
“有情况！”身旁的红魔鬼直立起来。
一个心跳后，轰隆一声，脚下的车底盘突然爆裂，范先生突然坠落。
哦不不不不……
在空中翻滚时，范先生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身体被托举起来。
“砰”的一声，他们撞到了身下的飞车上。
等范先生睁开眼睛后，他发现自己压在了红魔鬼的身上。
范先生的两名保镖跳到车顶，救下了范先生。
在车厢内，一名保镖问道：“范先生，现在去哪？”
范先生掏出手帕，擦了擦脸，答道：“宏兴医院，救活红魔鬼。”
宏兴医院是范先生的产业。范先生一句话，让一百多名医生忙碌起来。
红魔鬼为了救他，自己摔得不省人事，肋骨和颊骨没有一处完好的，面容已经不勘辨认。
范先生问主治医生：“能治好吗？”
“活下来没问题。”主治医生回答。
“脸能恢复原样吗？”
“有点难度。”
范先生想租用姬族工业的诊疗床，但一想到要欠个人情，便放弃了。
范先生叮嘱道：“马上手术。治好他。”
在医院里等待的功夫，范先生开始了盘算。
查乌良先杀表弟，再重伤红魔鬼，这两个动作，等于斩断了范先生的左右手。
如果查乌良再拿下地下室的服务器，则等于攻克了我的大脑。
这是，范先生第一次品尝到全面败退的滋味。
我虽然在元宇宙占先，但在现实中吃瘪。
是时候改变了，范先生冷静地想。
他拿出通讯仪，拨通了陶飞。
范先生平静地说：“斗篷哥，你好。”
“你好，范先生。”
“请暂停‘明光甲’系统。”
“暂停？暂停多长时间？”
“三天。能做到吗？”
“当然能做到，金牙收钱收到手软，可能不会高兴。”
金牙的心情是范先生最不在意的。范先生又说：“第二件事，立即转移服务器。”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转到哪？”
“灵雾山。”范先生回答，“精确地址我马上发给你。”
“这不容易。”
“马上行动。对了，小燕怀孕了，让她静养，不要让她参与转移服务器的事宜。”范先生以这句话结束了通话。
这时，红魔鬼的手术完成了。
范先生进入病房，前去探视。
红魔鬼活了下来，但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被绷带裹成了白粽子，鼻孔和嘴巴还有黑血的痕迹。
范先生说：“我吩咐院长了，他们会用最好的药治好你。”
红魔鬼翕动嘴唇，断断续续地说：“范先生，我——我从未提过请求，今天想破个例。”
范先生微笑道：“说吧。”
“放过乔伊?皮尔斯。”
范先生问道：“乔伊是你哥哥，但也是你的死对头。红魔鬼，你知道我的规矩——不留后患。”
红魔鬼说：“我跟我哥打打杀杀了二十年了，不想继续下去了。”
范先生的心里升起一股怒意。
范先生以为红魔鬼跟他一样，现在看来，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范先生用锋利的眼神扫过红魔鬼，然后用委婉的口气拒绝了：
“这事以后再说。红魔鬼，你出色完成了本职工作，会得到相应的奖励。记住，以后不要犯类似的错误。”
没等红魔鬼说话，范先生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回到自己的公寓后，范先生洗漱完毕，然后拿出了通讯仪。
这次，他直接连通了查乌良。
查乌良的全息身影浮现了。他正站在一头猎豹标本前，手里拿着烟斗。
范先生开口了：“查先生，你好。”
查乌良分开肥厚的嘴唇，喷出一口烟，没好气地说：“有屁就放。”
范先生笑道：“我认输了。”
查乌良眯起了小眼睛，说：“算你小子识相。你打算怎么认输？”
“我准备前往府上，负荆请罪。”
“你想见老子，老子可不想见你！”
“这个当然。”范先生保持着笑容，“我会带着见面礼。”
“快说点有用的，老子还忙着呢。”
“见面礼是‘明光甲’。”范先生重复，“查先生，我愿意献上‘明光甲’，来平息这场战争。”
查乌良顿了一下。虽然他非常用力地掩饰，但脸上绽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明光甲’？”查乌良突然喝问，“妈的，你红口白牙的，以为老子好骗呢？”
范先生连忙补充：“我会带上编织‘明光甲’的人，并让此人给你们现场演示。之后，此人就是您的了。”
“谁？”
“侠盗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