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用毛巾擦洗尸体的伤口，水珠顺着平台滴落。
陶茁的心在滴血。
关盼盼躺在冰冷的平台上，圆大的金色眸子一片死寂。
关盼盼是国安司的高级探员。考入大京都学堂后，她拿到了化学、经济和财务工程学三个学位。
她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去大公司挣钱，而是顺从内心，进入警察司，成为了一名探员。
关盼盼如鱼得水。凭借对嫌疑人心理的精准把握，她接连破获上千起扑朔迷离的案件，之后被陶茁纳入麾下。
关盼盼没有辜负陶茁的信任。第一次出手，她便在“土国间谍案”中大放异彩。
最终，夏国以损失两艘巡洋舰的代价，揪出了潜伏在国安司二十三年之久的间谍，震惊了中央官场。
关盼盼前途无量。此时，她却躺在了陶茁的身前。
入殓师滑动手指，永久关闭了关盼盼的眼睛。
瞻仰完关盼盼的遗容后，陶茁离开了医院。
陶茁心中有一股怒火，还是杀人的怒火。
陶茁进入国安司的办公大厅，召集了所有能着急的人手。
他带领一百二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半个小时后，队伍出现在查乌良的府邸大门前。
陶茁拿起对讲机，不时地发出指令。
守门的保安大约二十余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保安头头走出，刚伸出胳膊，便被李奥打倒在地。三名同事一起上前，警棍在保安头头的身上招呼着。
这个可怜虫的头部鲜血直流，躺在地上抽搐了一会，不再动弹。
没人再敢阻拦，陶茁冲入院子里。
这座庄园极大，一眼望不到头，大部分是绿地。
陶茁踹开房门，径直步入位于院子中心的九层建筑。
面前的客厅布置得极为华丽。
水晶吊灯悬挂在头顶，放大了太阳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
四面墙壁上挂着色彩斑斓的油画，内容以裸露的女人居多。老虎、狮子、金钱豹等猛兽的标本赫然立在墙下，栩栩如生，多到数不过来。
陶茁踩着名贵的手织真丝地毯，走向靠近阳台的圆形大理石桌案。
一个胖子坐在桌案后，正叼着烟斗，观察陶茁的一举一动。
这人正是杀死关盼盼的真正凶手——查乌良。
查乌良起身，嘴巴喷出一口烟雾，笑道：“原来是陶局。你擅闯我家，有何贵干？”
“带走。”陶茁冷冷地下令。
“凭什么抓人？”查乌良发问。
看他如此嚣张的模样，火气‘蹭’地蹿到陶茁的右手。
“凭这个！”陶茁吼道。
他攥指成拳，抬起胳膊，猛然给了查乌良一记勾拳。
烟斗飞走，查乌良踉跄倒地，扑倒了身前的雄狮标本。
标本的头颅裂开了，蓝宝石做成的眼睛蹦蹦跳跳地滚到了圆桌下。
就这样，陶茁逮捕了夏国最大的黑帮老大，以及他的五十多名马仔。
一个小时后，在国安司的审讯室，陶茁和李奥坐在了查乌良的身前。
陶茁本能地望向左手边，发现那把椅子空了，陶茁的心里也空出一片。
陶茁冷冷地说：“查乌良，你对自己的罪行是否清楚？”
查乌良的猪眼睛动了动，肥厚的嘴唇分开了：“不清楚。我倒是对你的恶行很清楚。”
“再不招供，此类恶行还会有，也更糟糕。”
查乌良轻蔑地哼了一声。
陶茁身旁的李奥拿起一沓文件，朗声道：
“查乌良，你面对如下罪名：强迫交易罪、非法拘禁罪、敲诈勒索罪、损坏公共财物罪、聚众斗殴罪、开设赌场罪，以及组织卖淫罪。”
查乌良笑道：“别用假把式吓唬我。有证据尽管去告。听着，我想见我律师，没时间跟你们耍。”
“别太得意！”李奥大声斥道。
陶茁缓缓地释放怒意：“查乌良，你想通过律师联系某个人，我猜，这人就是孔小姐吧？”
查乌良对上陶茁的目光，没说话。
陶茁冷笑道：“你横行夏国三十年了，不就是因为背后站着孔小姐吗？她是你的靠山，只要有她在，谁也不敢动你——”
陶茁俯身，凑近查乌良，压低了声音：“——对吧？”
查乌良若无其事地说：“我不认识什么孔小姐。”
陶茁说出查乌良的黑历史：
“你出身贫寒，但心狠手辣。你用卑劣的手段，干掉了大京都的风云人物——沈海迢，纳上了投名状，成为孔小姐的黑手套，四处作恶。”
查乌良露出狰狞的笑容：“陶局，说完了吗？别浪费时间好吗？听着，如果你现在放我走，我会忘掉刚才的那一拳。”
陶茁突然大喊：“查乌良，你完蛋了！知道吗？！你完蛋了！”
陶茁从胸口掏出了大杀器——账本。
这几天，陶茁吃饭、睡觉都拿着它，像保护自己生命一样保护着这个小东西。
陶茁翻到最后一页的签名，展示给查乌良看。
这厮眼中的嚣张陡然消失了。
陶茁温和地问道：“认识吗？”
查乌良恢复了镇静，平静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厮在装孙子，但紧张的嗓音出卖了他的内心，自己还不知道。
陶茁狞笑道：“二十年前的账本啊！哦不，这不仅仅是账本，更是铁证，能把你送到监狱的铁证！”
“假如这个账本真是我的，你以什么罪名起诉我？”
“隐瞒收入、偷税漏税。”陶茁充满报复感地冷笑，“没想到吗？”
“这不是我的。”查乌良立即否认。
陶茁纵声大笑：“作为黑帮头目，竟然恐惧到否认事实，查先生，我认为你很不合格。”
陶茁话锋一转：“实际上，持这个观点的人不止我一个。”
查乌良望向陶茁，这次，眼睛中充满了敌意。
“你猜到了，对吧？”陶茁欲擒故纵地说，“没错，她就是孔小姐。”
看查乌良全无反应，陶茁说：“你失去了大部分迪斯金币，赌场还被端掉了不少，你们的关系很脆弱。这次——”
陶茁拿起账本，在查乌良的面前晃了晃，续道：
“——这次你要遭殃了。想象一下吧，凭借这个小本子，我们把你送入监狱。你离开了大庄园，失去了作用，身上却全是秘密。对于孔小姐来说，你变成了定时炸弹。最稳妥的办法是，让你带着秘密进入坟墓。”
查乌良的肩膀不经意地晃动了一下。
陶茁又说：“你认为不可能？那请你告诉我，你的心腹兼老朋友夏洛克?皮尔斯是怎么死的？”
查乌良的太阳穴抖动了一下。
这厮在做最后的挣扎。
陶茁放松地说：“你嘛，玩过无数女人，吃过无数大餐，无所谓了。但你有孩子，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有三个漂亮的女儿，最小的只有八岁。”
查乌良恶狠狠地说：“陶茁，别他妈地给脸不要脸！”
陶茁笑道：“查乌良，我是这样安排的：在你死后，马上有谣言传出，说你把所有证据交给了大女儿。孔小姐会怎么除掉后患，我相信你很清楚。”
查乌良凶猛的目光能杀人。
迎着刀子般的目光，陶茁起身，凑上前，鼻子几乎贴着鼻子，咆哮道：
“不相信？关盼盼怎么死的，我就让你的家人怎么死！”
查乌良一把踢倒身后的椅子，直起身，指着陶茁咒骂道：“妈的！我要杀你全家！”
陶茁满意地看到查乌良崩溃，然后起身离开。
关门前，陶茁叮嘱李奥：“别让查乌良离开你的视线。等他想明白后，再来找我。”
两个小时后，查乌良终于想明白了。
事情终于有了突破。
陶茁欣慰地想，将查乌良关入监狱，并重伤他背后的黑恶势力。这下，或许能告慰关盼盼的在天之灵了。
在姜如龙的办公室门前，透过玻璃门，陶茁往里扫了一眼，赫然看到了两名陌生女孩。
其中一个很年轻，胳膊上缠着米色丝带，像落入凡间的仙女，正在对姜如龙说着什么。
国安司的最高领导——姜如龙像啄米的鸡一样点头。
另外一个女孩坐在沙发上，保持着沉默，但脸上荡漾着笑意。
她一头短发，双手拄着一把花伞。
这把花伞差点勾出陶茁的心脏。
传说孔小姐患有日光性皮炎，伞不离手。
陶茁难以置信地心想，莫非她就是孔小姐？
五分钟后，疑似孔小姐的女孩亲昵地挽着小仙女的胳膊，有说有笑地离开。
陶茁咽了口唾沫，进入姜如龙办公室。
姜如龙没有觉察到陶茁的到来。他暴躁不安地来回走动，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狮子。
见到陶茁后，他马上恢复了镇静，微笑着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陶茁局促地坐在椅子上。
姜如龙的双臂放在工作台上，十指交叉。“关盼盼的家人来了吗？”
陶茁微微低头，伤感地回答：“来了。李奥陪同两位老人见了她最后一面。老人带走了骨灰。”
姜如龙叹息道：“关盼盼女中豪杰啊，可惜了。”
陶茁禀告道：“领导，我逮捕了查乌良，突击审问了他，有进展。”
“说来听听。”
“我把利害关系摆在了台面上，查乌良不是傻子，想要保全身家性命，跟咱们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条件是？”
“他想死在自己的庄园里。他说可以被软禁，但需要政府给予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护。”
陶茁以为会得到姜如龙的赞扬，没想到，姜如龙陷入了沉默。
陶茁前倾身体，热切地说：“领导，这是绝好的机会。咱们不仅能把查家连根拔起，还能揪出查乌良身后的大家族。”
姜如龙深沉的大眼睛凝望陶茁，然后说：“陶局，立即释放查乌良。”
这句话像兜头泼来的冰水，瞬间凉透了陶茁。
“释放？”陶茁难以置信地问道。
“对，释放查乌良，通缉半脸人。”姜如龙说，“半脸人是害死关盼盼的凶手。”
陶茁不甘心地说：“领导，半脸人是打手，查乌良才是罪魁祸首，这再明显不过了！”
姜如龙看上去不太高兴。他说：
“陶局，你逮捕毛筱妍，这条新闻已经在元宇宙里传开了。‘神秘机关人员带走大肚孕妇’等类似的消息，写什么的都有。这事正在发酵，如果处理不当，会影响到你的职业生涯。”
陶茁突然意识到，释放查乌良，不是因为姜如龙担心陶茁的职业生涯，而是因为他顶不住了。
陶茁哑口无言。
姜如龙笑笑，宽慰性地说：“你别担心，我让弟弟姜阳删掉了关于你的负面报道。”
此时，陶茁不在意自己的职业生涯，他在乎的是心中的这口恶气。
这口气出不来，相当憋闷。
难道关盼盼白白死去了？
这次，陶茁选择了默不作声。
姜如龙微笑道：“别这么垂头丧气嘛。陶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孔小姐跟查乌良开始切割了。这个时候，咱们一定要沉住气，不能上了幕后主使的当。”
陶茁微微点头。
姜如龙后仰身体，靠在椅背上，轻松地问道：“这位神秘的幕后主使，你查得怎么样了？”
“‘侠盗一枝花’毛筱妍不肯吐露神秘人的身份。当我转移她时，遭到了袭击，这个你是知道的。”
姜如龙说：“陶局，你的行踪是机密，为什么被半脸人获悉了呢？”
陶茁一直想着复仇，的确忽略了这点。
他皱眉道：“应该是内鬼泄露了我的安排。嗯，没错，内鬼就是我身边的这六个人。”
姜如龙指出：“内鬼的主人应该是这位神秘人。他这样做，就是在火堆上加把油，让我们和查乌良打得死去活来，他顺势从中渔利。”
陶茁勉强说了个“是”。
姜如龙笑道：“不要因为这事丧气嘛。斗争就是这样，有来有往，交缠着演进。咱们不能轻言放弃。我的初衷从未改变。回去吧，陶局，回去放了查乌良。”
陶茁离开前，姜如龙在身后叫道：“陶局，对不起，请把账本交给我。”
陶茁的脸色更难看了，双臂像喝醉了一样前后晃动。
陶茁对上国安司老大的眼睛，还对视了十个心跳。
最终，陶茁掏出账本，放在了姜如龙的桌子上，然后猛然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陶茁“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抓起椅子，猛砸地板，直到把椅子变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