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女儿欢欢打碎了一个玻璃杯。
妻子叶馨儿一边打扫，一边气恼地责备道：“为什么这么不小心？眼睛呢？”
听到妻子这样说话，陶飞替女儿分辩道：“怎么这么说孩子？”
“那该怎么说？”妻子反问。
“欢欢什么样，你不是不知道。”陶飞怏怏不乐地说。
“什么样？陶飞，可不是我把女儿变成这样的。”
这句话很有杀伤力。贴心的妻子变得刻薄起来，总莫名地发火。
这次陶飞没能忍住：“老婆，我知道都是我的问题。我该怎么说，才能让你回心转意呢？”
“怎么说没用，怎么做才管用。”
“怎么做？”陶飞声嘶力竭地说，“我还不是为了拯救这个家人？”
妻子的嗓音变成原来的两倍：“经过我的同意了吗？陶飞，你不是为了拯救家人，你是要把我们推入深渊。”
“不可理喻！”陶飞从沙发上直起身，“馨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陶飞走向门口。
妻子用鄙视的语气说：“碰到问题后，你要么寻死，要么离开。陶飞，你可真能耐。”
陶飞望向妻子。他惊讶地发现，妻子这张脸变得陌生无比。
陶飞摇摇头，披上外套，打开房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家。
卖掉联排小别墅后，父母在京郊租了间一居室，权且寄居在那里。
在自动驾驶的飞车里，坐在后排的陶飞心想，第一次争吵，第一次离家出走，全部发生在这几天。
太魔幻了。
老爸见到他后，对陶飞投来温暖的笑容。老妈连忙问他吃药了没。
之后，老两口很快在厨房里忙开了，一起做陶飞喜欢吃的红烧羊排。
陶飞有种感觉，无论父母住哪，父母的家就是儿女的家；反过来，则不尽然。
面对父母时，陶飞感觉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提着运算机，来到父母的小卧室，开始了工作。
范先生的这次行动，如果成功，能带给陶飞一千万。
陶飞心想，金钱或许能缓解妻子叶馨儿的焦虑，甚至挽回夫妻俩的感情。
真的吗？陶飞又心存疑惑。
人们都说，金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有金钱解决不了的，才是真正的问题。
陶飞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出答案。
陶飞心想，或许，我和叶馨儿的感情不那么不重要了。这次得手后，我要把钱留给女儿和妻子，再分给老爸老妈一些，让亲人们的生活有点保障。
这是陶飞活着唯一的意义。
根据范先生提供的Ip地址，陶飞首先来到外围，探测到了查乌良的主机防御系统。
他试探了几次防御系统，摸摸底。
不得不说，这套防御系统做得很不错。
在“识别和定义风险”、“发现和评估解决方案”和“贯彻决策”这三个关键步骤中，防御系统会收集巨量的数据，包括情感倾向的数据，然后采用回归性分析找到相关度，以堵住攻击，并弥补所有漏洞。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陶飞干的就是这个。
他开始架构病毒。这个病毒看上去非常漂亮，人畜无害，内部也没有毒性。
不过，当防御系统审查时，防御系统的代码会激活病毒内部的模块。
防御系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放走了病毒，并顺手激活了它。
这是最诡谲的一点，也是陶飞独一无二的价值点。
这时，陶飞想到了小燕。
陶飞的女儿不可能子承父业，所以陶飞想把编码的技能传给小燕。
实际上，陶飞有更深层次的想法。
柏然死后，年轻的小燕萎靡度日。这样下去，她迟早崩溃，给她设个目标，给她找点活干，能让她分分心。
正在运算机的全息屏幕上忙碌时，一个声音爬入耳朵：“干什么呢？”
陶飞吓得几乎跳起来。
他转身，看到哥哥陶茁站在身后，促狭地望向他。
目光落在屏幕上，哥哥陶茁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陶飞连忙关上了屏幕，回答：“给公司做的测试小程序。哥，你怎么来了？”
哥哥搬了一把凳子，坐在陶飞的身前，说：
“来看老爸老妈。他们正给你做红烧排骨呢。爸妈就是偏向你小子，你们还不承认。”
陶飞说：“我以为你在国安司很忙呢。”
“是很忙。黑帮的事折腾得我焦头烂额。”
“黑帮？”
陶茁的脸上露出一缕不易觉察的神色。他不动声色地问：“弟弟，还记得‘侠盗一枝花’吗？”
陶飞心里一紧，点点头，问道：“捉住了？”
“差不多了。”哥哥平静地回答，“事实证明，她有同伙。给你说件有趣的事，一个晚上，我追她到了郊区的垃圾场，猜我发现了什么？”
陶飞顿了顿，勉强问道：“什么？”
“一个药瓶。”哥哥说完后，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陶飞看。
陶飞内心一阵惊悸。他竭力保持平静，但他不确定脸色是不是改变了。
陶飞问道：“药瓶？”
哥哥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药瓶跟你用的止疼药一模一样。”
陶飞努力笑道：“还有这种事？你不会怀疑我吧？”
哥哥望着陶飞，没说话。
哥俩就这样盯着对方。五个心跳后，哥哥突然拍了下陶飞的肩膀，笑道：“弟弟，看你紧张的样子！真应该给你拍下来。”
陶飞感觉额头上出了冷汗，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哥哥陶茁又说：“我知道，你在监狱里蹲的时间够长了，可不想余生在铁栏杆后面度过。”
陶飞淡淡地笑着。
“弟妹和侄女怎么没过来？”哥哥环视房间，问道。
陶飞吞吞吐吐地回答：“她们——她们——”
哥哥问道：“吵架了？”
陶飞纵有海一般深的黑暗秘密，但哥哥毕竟是亲人，是分享家庭苦恼的对象。
陶飞告诉哥哥：“先吵架，后离家出走。”
哥哥哈哈大笑。他再次拍了拍陶飞的肩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弟弟，你的人生终于圆满了！”
“我可不想这个圆满法。”
“这有什么好郁闷的？我跟你嫂子也吵架，我们吵架时，好家伙，那阵仗大了去了。”
陶飞来了兴趣：“有多大？”
“有一次，她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全砸了。她拿出一口锅，还要烧掉我们的纸质相片。”
“你怎么做的？”
“我没让她烧相片，我烧了她最喜欢的漂亮裙子。”
陶飞大笑出声。
哥哥跟着笑道：“只要是夫妻，都吵架。相爱相杀嘛，多好玩。”
“真的？”陶飞怀疑地问，“哥，你不是为了逗我开心吧？”
哥哥的话语变得严肃了些：
“我不相信夫妻应该相敬如宾。我认为这是骗人的鬼话。只有在吵架、打架时，才能露出一个人的本色。不露出本色，就没有信任。夫妻间没了信任，什么都是假的，做给外人看的。”
还别说，哥哥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阴郁的心情舒缓了，陶飞真诚地笑道：“看来，我要和老婆多吵几次。”
“饭好了！”老妈在外头喊。
“走，吃饭去。”哥哥提起陶飞的肩膀，“吃饱饭才有力气吵架嘛。”
下午，哥哥离开后，陶飞刚回到工作台前，金牙打过来了。
音频通话接通后，金牙欢快地打招呼：“斗篷哥，准备好了吗？”
陶飞压低了声音：“还需要点时间。”
“尽管放手做吧！”金牙宣称，“燕儿妹妹的问题全部解决了。”
“希望范先生遵守他的诺言。”
“他会的。告诉你一声，燕儿妹妹正在她的小窝里安心静养呢。”
“什么意思？”
“我帮她买下了她妈妈的公寓。”
陶飞疑惑地问：“谁给她的钱？”
“这次行动的订金啊。”金牙说，“斗篷哥，这次如果你自己干，可以拿走两千万，现在只能拿一半了。后悔吗？”
陶飞义正言辞地告诉他：“我们俩是搭档。这是她应得的。”
“斗篷哥，您的光辉形象，让我自惭形秽。在您面前，我感觉自己是一颗卑微的尘埃——”
“——好了，还有事吗？我还要回家，处理点家事。”
“家事？斗篷哥，贵夫人惹你生气了？”
“与你无关。”
金牙不放弃：“斗篷哥，鄙人认为，想解决家庭纠纷，想让贵夫人闭嘴，想让贵夫人在床上好好配合，有一个屡试不爽的手段，也是唯一的手段。”
“什么手段？”
“用钱砸她呀！砸得她晕头转向，砸得她喘不过气来，砸得她娇喘呵呵——”
“——闭嘴！”陶飞粗鲁地说，然后结束了通话。
下午五点钟，陶飞来到甜点店，点了一份妻子最喜欢的黑巧提拉米苏，以及樱花奶茶。
机器人伸出胳膊，眼花缭乱地忙碌着，陶飞陷入了沉思。
病毒做完了，行动能成功吗？
即使成功了，范先生会给钱吗？
即使给钱了，范先生会放过我们，让我们好好生活吗？
范先生让陶飞黑入主机，偷盗所有的材料，但陶飞怀疑范先生另有所图。
范先生到底想拿到什么东西呢？这个东西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呢？
这一连串问题接连穿过陶飞的脑海，每个都引来阵阵担忧。
“先生，您的甜点和饮料好了。”女性接待机器人甜甜地说。
付完款项后，陶飞伸出胳膊，拿起车窗外的甜点，离开了悬在半空的甜点店。
回到家后，陶飞满面笑容地跟妻子打招呼。
叶馨儿坐在沙发上，没有搭话。
用了好一会，陶飞才消化了来自妻子的冷漠。
陶飞打开外包装，把甜点放在妻子的身前，呵呵笑道：“馨儿，你最喜欢吃的。”
女儿欢欢凑了过来：“蛋糕，我要吃蛋糕。”
妻子转向女儿，说：“我怎么告诉你的？”
欢欢马上改口了：“我不吃。”
陶飞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吃？”
“因为爸爸是坏蛋。”欢欢看了陶飞一眼，大声回答。
陶飞的火气“蹭”地上来了。他指着女儿说：“为什么告诉女儿这些？”
妻子不以为然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干了坏事，就别怪别人说。”
陶飞气恼地说：“欢欢知道什么？如果她出去乱说怎么办？”
“啪”的一声，欢欢把蛋糕打落在地。
陶飞气坏了。他重新穿上外套，离开了家。
当晚，陶飞找了家宾馆，第一次在外头过了夜。
深夜，陶飞翻来覆去得睡不着。
我为这个家庭操碎了心，叶馨儿不但没有理解，反倒屡次伤害我。这次，她还愚蠢地拉上了女儿。
陶飞越想越委屈，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陶飞来到家，进入厨房，跟妻子对质。
叶馨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陶飞，别把这里当旅馆。”
“我没有。是谁逼我走的？”
“是我逼你吗？是你自己干的好事。”
陶飞从裤兜里掏出通讯仪，说：“我在元宇宙里偷钱了，你举报吧。”
说完，陶飞决绝地展开全息屏，按下了报警电话“999”，然后指着通话按键说：“叶馨儿，打吧。”
看到叶馨儿没有说话，陶飞又调出哥哥陶茁的号码，激动地说：
“那打给我哥！你不是特别崇拜他吗？说他是国家公务员，为民除害。我正好是社会的害虫，大义灭亲的时候到了！打啊！”
叶馨儿抬起头，目光变得敌视，随后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