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霏终于能吃上热乎的饭，洛凝轩的谢霜却吃不下饭了。
虽然一个丫头不算什么，可也是折在了谢霏手里的，对她来说，那就是在这场逆袭路上，与谢霏较量中的失利。
不过谢霜随后又露出一点笑容，比起即将到来的大获全胜，这一点失利也不算什么。
再说沉雪阁里，主仆三人用罢饭，天色已晚。
谢霏的卧房许久不住，玲珑拿了火斗慢慢烫被褥，驱赶湿气。
珊瑚在妆台前，替谢霏涂去疤的药膏，忽然停下手，盯着那伤疤仔细看。
“姑娘，你这里的伤，怎么看起来像一只凤鸟？”
谢霏随意看了镜子一眼，镜中的小姑娘一双眼眸澄澈如水，但是五官组合起来，却又是明艳照人的，巴掌大的小脸上，右眼角明晃晃一块粉红色的疤痕，显得格外突兀。
“长得像凤鸟，便不是疤痕了？你家姑娘这是破了相，以后嫁人都嫁不出去。”
谢霏这时心情不错，和珊瑚逗乐。
她根本不想嫁人。
如果嫁人只是为了活着，她希望这一世，能凭着自己活着。
至于杂书里说的那些情爱，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也没有人教给她如何爱上一个人，有了陆渊亭那样的阴影，她对男人都敬而远之。
不过说到嫁人，谢霏的记忆里，有一个人缓缓清晰起来，若是一定要嫁，只有那个人，她好像不会反感。
想到这儿，谢霏又不禁笑自己痴心妄想，那样皑皑白雪中不染纤尘的人，怎是她这样在污泥里滚过一回的人可攀得上的？
“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在大潜的贵女里，哪有人及得上姑娘半分？姑娘有了这疤痕，那些公子还有些指望，若是没有这疤痕，怕是姑娘要嫁给仙人！”
玲珑一边烫着被褥，一边絮絮叨叨，逗得谢霏也忍不住笑。
“正是，那些瞎了眼的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幸好不曾嫁给那样的人，以后姑娘慢慢挑，挑个天下最好的男儿。”
珊瑚细细给谢霏涂药，她眼里的姑娘，没有人能配得上。
“若说这好男儿，我觉得江少师应该算一个……”玲珑琢磨着说，想起谢霏和江渚的争吵，又赶忙闭了嘴。
珊瑚看看谢霏脸色，并没什么变化，舒了口气悄悄瞪玲珑一眼。
“他也配不上我们姑娘……”
换了床的谢霏，前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丑时才迷糊着入梦，直到有光线落在她的眼睑上，她才惺忪地睁开眼。
就在这一瞬间，她只觉得右眼有强烈的光炸开，晃得她一阵刺痛，尖叫一声赶紧闭上眼。
玲珑和珊瑚正在准备服侍谢霏洗漱，听见这声尖叫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奔进里间。
就见谢霏双手紧紧捂住右眼，在床上痛苦地缩成一团。
“姑娘，怎么了姑娘！”两个人都一样吓得脸色泛白。
“我的眼睛好痛！”谢霏痛苦地呻吟。
“我去请郎中！”珊瑚飞奔出去。
沉雪阁的人要出府，一定得向夫人请示，许氏很快知道了消息，不由皱着眉:“又想出什么主意。”
不过听说珊瑚跑得满头是汗，怕真的有什么急症耽搁了，便让婆子出去吩咐备车，送珊瑚请郎中。
老郎中很快赶来，仔细检查了谢霏的眼睛，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除了偶然见瞳仁中像是有一处星光般的亮点，可是随着谢霏转动眼球，那亮点又消失了。
谢霏这时已经能睁开眼睛，虽然还有一点痛，但是四下看看，视物并没有受影响。
老郎中见谢霏没什么事了，便起身告辞，玲珑付了诊资，珊瑚送老郎中出去。
许氏那边听了谭嬷嬷回禀，心里松口气，却不由冷笑:“就说她没什么事，平白想让人注意她。”
就像那个人一样。
这时候玲珑和珊瑚都不放心，两个人盯着谢霏的眼睛查看。
“玲珑，你看姑娘这处疤痕，怎么好像细了很多，颜色却深了？”
盯着谢霏眼睛看的珊瑚，这时却看着那处疤痕。
“怎么会一夜就细了……”玲珑以为珊瑚看错了，待看清了，也不由瞪大眼睛。
“不错，而且，这颜色还在变深！”玲珑的表情变成惊恐，姑娘这是得了什么怪病！
“快把郎中叫回来！”玲珑高声喊道。
珊瑚刚要往外跑，“等一下！”谢霏喊住珊瑚。
“我看看。”谢霏走到妆台，看镜中的那处伤疤。
果然轮廓变得清晰，颜色却是赤红，正像一只火凤！
前世这处疤痕也在，却没有这样的颜色和清晰的形状，确是咄咄怪事。
不过既然现在眼睛已经不痛不痒，看什么郎中？还要花银子。
“许是那去疤药有奇效，涂了这许多天，累积得突然有这样的效果，这是好事，至于这颜色么……”谢霏凑近镜子看看，“你们不觉得像一片火凤的花钿？”
听谢霏这样说，两个人再看谢霏，果然像贴了逼真的火凤花钿，那张脸更是明丽娇艳不可方物。
“姑娘，你有这疤痕，比没疤痕时还要好看……”玲珑痴痴地说。
“好啦，没事了，是我吓坏你们了。”谢霏想起自己那声尖叫，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太怕了，怕疼，怕死。
洗漱后用过朝食，谢霏换上衣裳，戴上一顶纱帽遮了脸，去陆老夫人的院子请安。
三房的女眷这时都在谢老夫人的正房，看见戴着纱帽的人进来，都愣住了，随即想到是谁。
“静雪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谢霏向堂上坐着的谢老夫人和许氏行礼问安，也向几位婶娘和嫂子行礼致意。
许氏只是淡淡哼了一声，她从来都是扮演严厉的母亲，谢老夫人却慈爱地招呼他:“雪儿啊，快过来，到祖母这里来。”
谢霏依言过去，坐在谢老夫人旁边。
“可怜见的，怎么就伤着了脸呢？”
谢老夫人拉着谢霏的手，看她手上指甲还没长好，有些地方还有斑驳的疤痕，本来想掀开面纱看一看，想到寿宴上谢霏的样子，又歇了心思。
“三妹妹何必戴着面纱，都是自家人，不会笑话的。”谢霜坐在一旁，说出的话像是在安抚谢霏，实际上却别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