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事故
“呵……”
楼湾湾垂下了头，喉咙间发出了阴涔涔的冷笑。
“不可能，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到底经历过什么？！”
楼湾湾怒吼出声，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唐凤梧的脸快准狠地开了一枪。
微生商面露惊恐，脚底蹬着书桌便转身飞了过去。
嘭嘭——
嘭——
随着枪声响起，紧跟而来的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微生商被打中了手臂，疼痛来不及传达到大脑，他惶恐地低头查看唐凤梧的情况。
“哥……哥！……”微生商感觉自己声音都在哆嗦，只瞧见唐凤梧双目紧闭，面容痛苦。
他捧住唐凤梧的脸，却只瞧见黑暗中血色从手心泄出。
微生商心头一揪，瞬间，痛恨懊悔两道心虚如海水一样浸满了他的所有思绪和理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莽撞的……救护车……救护车……”
滚烫的眼泪无意识地从眼眶中脱出，滴落在唐凤梧的脸上。
“重……”
“什么？！”微生商迫切地低头去听唐凤梧的声音，下一秒，唐凤梧睁开了眼，咬牙切齿：“你好重！……”
……
救护车在夜色中疾驰，地上的积水倒映着摇曳的红蓝灯光，扯着嘶鸣声开进了映月澜庭。
微生商胳膊上紧紧系着绷带被医护人员缠上了担架。
唐凤梧低垂着脑袋站在一边，等待着母亲风雨欲来的训斥。
楼湾湾在被各方压力压迫得走火入魔之后，朝着唐凤梧和吴士林各开了一枪。
微生商飞过来挡住了射向唐凤梧的子弹，反观吴士林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子弹正中大脑，当场倒地流血不止。而容奇则是趁乱逃了出去。
在外巡逻的公安听到了动静跑上来这才发现了他们。
彼时的唐凤梧虽没有中弹受伤，但整个人被微生商的阴影笼罩在内快要窒息。
唐凤梧低眉顺眼地等待迎接母亲的怒火，余光看着微生商坐着救护车远离，更多的是感觉到心疼和挫败。
他自诩比起同龄人都要沉着冷静得多，很多时候在人群里充当的是一个领导者的角色，但当真正的灾难来临，他才恍然发觉，自己不过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明知道危险，却还纵容微生商铤而走险，甚至夜访映月澜庭还是他提的意见。
他咬着嘴唇，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忽的，下巴被抬了起来，唐凤梧茫然地抬起脸来，看见柳庭鹤眉头紧锁的脸。
母亲略带薄茧的手指搓过流出血的嘴唇，唐凤梧不敢直视那双锐利的眼睛。
“学坏了。”柳庭鹤不带感情道。
“不是。”唐凤梧有些慌张地抬起头，对柳庭鹤解释：“妈妈，是我的错，是我执意要他跟我一起来的。”
柳庭鹤没有说话，而是招手叫来一名辅警：“把车开过来，我们去医院。”
唐凤梧从未有过如此程度的慌张，他害怕母亲会将今晚的一切事故缘由都归因于微生商的头上，让微生商为他承受一场无妄之灾：“妈妈！……”
柳庭鹤闻声转了过来，眼角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但很快淹没在了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快得让唐凤梧还以为是错觉。
“长本事了。”
唐凤梧不敢说话。
“今晚值守的人都会因为你们的冒进而丢掉工作。”
唐凤梧将头埋得更低：“我知道错了，妈妈。”
“笨。”
唐凤梧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下一秒，面前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唐凤梧，你当重案组干什么吃的，今天吴士林家里搞这么大阵仗，怎么能没有防备？”
唐凤梧愕然抬起头。
柳庭鹤点燃了支烟，意味不明的眼神在红色的火星中明灭，她嘴里含糊不清道：“原本我是不用来的，但重案组的王队劝我过来处理一点家事。”
她两指夹着烟，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唐凤梧的肩膀：“妈妈能是这么公私不分的人吗？”
唐凤梧脸上露出迷茫。
柳庭鹤看着他，打量身体颀长的青年全身，笑了一下：“长大了。”
唐凤梧依旧没能领会其中深意：“妈妈，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没事。”柳庭鹤的表情里流露出几分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怅然若失：“走吧，去医院看看阿商。”
唐凤梧的心落了一截，不排除妈妈秋后算账的可能，但至少现在他有担心微生商病情的余力了。
夜间的车道上人烟稀少，沥青在水平面上画下一条平直的弧线，清冷孤寂得，仿佛是为方才的一出好戏做出的最后判决。
烟灰落在了仪表盘上，柳庭鹤才终于将自己离魂的思绪牵扯回来。
她顿了顿，将烟嘴塞回了口中，叼着烟，放轻了声音：“凤梧。”
唐凤梧坐在副驾驶，双手抓着安全带，以一种不自信的姿态转头看向柳庭鹤。
“对不起啊，你住院那段时间妈妈没能陪在你身边。”
唐凤梧有些意外，柳庭鹤公务繁忙几乎是默认的事实，她工作是为了这个家，是为了自己，他完全找不到责怪母亲的理由。
“不碍事。”他的声音细若蚊蝇。
柳庭鹤也没再继续提这个话题，只是笑了一下，道：“你和阿商是不是八字不合，凑在一块儿不是他生病就是你受伤。”
“我……”
唐凤梧欲言又止，但是突如其来的一个急转，稀释了沉默带来的诡异不安。
“没关系。”柳庭鹤将车倒进了车库，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勺给了他一个安抚：“你乐意就行。”
唐凤梧抿唇笑了一下：“谢谢妈妈。”
天色逐渐归入昏沉，就连沸反盈天的霓虹大厦都落下了五光十色的幕曲，最后只剩下稀疏零落的红色光线。
手术室的红色标识牌变成了灰暗的一块普通牌匾。
唐凤梧嘭的站起身，将一旁靠着椅背昏昏欲睡的柳庭鹤下一激灵。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手术室外竟然多了几个身影，有些不自在地耸了耸肩挺直了腰背，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嘴角。
微生殊见人醒了，朝她点了点头：“柳警督。”
柳庭鹤站起身来，看这个和微生商有七分相像的冷峻眉眼，又看了看唐凤梧依旧望着手术室内的关切眼神。
“唉……”
“柳警督叹什么气？”微生殊走过来询问。
柳庭鹤笑着摇了摇头：“春华少东家，你现在在烦恼什么，我就在叹什么气。”
微生殊闻言顿了顿，只是道：“柳姨何必客气，您是长辈，叫我阿殊就好。”
柳庭鹤心中讪笑，暗自思忖微生殊当时取名的时候就奔着占人便宜去的。
她朝唐凤梧招了招手，等人走过来后揽着他的肩膀对微生殊道：“人哥哥来了，你在这也派不上用场，不如回家睡觉。”
唐凤梧眼睫颤了颤，倔强地扭头看着柳庭鹤。
柳庭鹤无法：“随便你。”
随后便朝微生殊道了别，自顾自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