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是幸运、精神方面的满足还是成就，对于个人的价值显然要大于整个人类的价值——把这些词汇套在人类身上，也许唯一拿得出的，就只有成就了；但并没有什么成就是真正意义上依靠整个人类而完成的——不管是交流电、空间站还是量子通讯，严格来说都不算是人类共同的成就或者成果——这是一种利益的释放；交流电是特斯拉发明的，空间站是苏联人发明的，量子通信是法国人发现的，再往后，这些技术就成了超级大国之间的军备竞赛——他们会把这些技术免费地贡献给同是人类却是不同国家的其他人？
也就只有特斯拉了——这是墨缘在尹辰的记忆中了解到的东西，而尹辰似乎总是喜欢想这一类东西，这似乎会令他感到非常满足，或者这就是他丰富自身精神世界的一种方法。
“连太阳系都还没有出去的人类显然不能完全意识到自己在宇宙间究竟有多么渺小，不过也正是因为宇宙之大，才让人类有了繁衍生息的机会，才让他们发展至今；对于宇宙本身或别的文明而言，人类的存在还算不上是威胁，而宇宙间文明与文明之间也几乎鲜有联系，即使掌握了光速航行的技术，宇宙对于文明而言也太过宏大，因此，人类想象的星际战争是不存在的，宇宙也比他们想象的要和平得多。只是人类的领地意识让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这种思维放在宇宙的角度也同样适用；并且，他们同样下意识地认为，其他的文明也会像自己一样思考，因为他们也是和自己一样的高智慧生物——然而高智慧生物的定义，也是人类根据自己来定义的。人类的领地意识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人类的利益驱使和所谓的安全感，就像秦霜雪无法放开过去的记忆一样，人类同样有很多无法放开的东西——金钱、名誉；无非是些利益上的东西，‘利益’真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最伟大的词汇，用它就足以概括整个人类历史，这不禁会让我下意识地认为人类就等同于利益，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墨辰停顿了一下，她抛出了问题，却不给墨缘思考和回答的时间便继续说道：“你干才在想尹辰对吧，没错，他想的东西很有远见性，可也得不到什么认可，国家这个概念的存在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大国不可能把自己的先进技术无条件地交给别人，何况国家之间互相之间还要相互合作或者堤防——大家都是人类对吧，为何对待彼此还要如此谨慎呢？”
这一次，墨辰说完后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等待着墨缘的回答。
但墨缘想了半天，脑海中却只有一个想法——人类真的如此不堪么？
日常生活中，人们只会关心身边的事物，而不会关心整个人类如何如何，这理所应当，只是这也降低了墨辰对于这个种族的评级，何况，就算人类知道她的存在，又怎样呢？一个评级无法改变什么，战争仍旧在继续，文明这一词汇更多的只是说说而已。
过了一会儿，墨缘便摇了摇头。她能想到是墨辰在将她往这种问题上引导，虽然并不喜欢，却也无可奈何。
“你不必太在意评级，那个评级只是出于我——也就是站在墨辰的角度而做出的，也就是说，这样的评级是我站在你的角度，并融入了我的一些看法做出的，你知道我们两的身体是一样的吧，所以我的大脑中也包含了你的记忆，但我不能完全站在你的角度而不动用自己的意识，虽然那样能做到和你在任何方面都一致，却也失去了我这样做的意义……好像说得太复杂了，你就当是我尽量站在你的角度在思考问题得了。”
“你是说你这个结论是参考了我的意见的结果吧？”
“算是，本来我是没有必要为此指手画脚的，就像这个评级一样，它本身的存在和目的都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作为人类你肯定会对此产生一些看法，不过你显然是有些太过在意了，我并不希望你对一件事情太过投入和认真，那样你只会忽略更多其它方面的事情。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过不用担心，你总会适应的。”
对于墨辰的话，墨缘难免觉得有些啰嗦。
“我说这些，只是想说——人类的能力是有限的，你知道人类文明有一种叫做法律的东西对吧，这个东西是人类文明的体现之一，我套用一下在网络百科上找到的，关于法律的定义吧：法律，是国家的产物，是统治阶级（泛指政治、经济、意识形态上占支配地位的阶级），为了实现统治并管理国家的目的，经过一定立法程序，所颁布的基本法律和普通法律。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国家的统治工具。咳咳，有些啰嗦了——除了统治作用外，法律也负责保护国家公民的利益和权利——嗯，至少这也是它应该体现的作用之一，但你也要知道，有多事情是法律本应处理、却处理不了的——那些明显不公平的事情、有损利益的事情、道德伦理之类的事情，因为法律的不完善而无法得到妥善处理，一旦到了这种时候……人类有一句话叫‘暴力是解决问题的终极手段’，说得一点也不错，当文明的方法无法妥善地解决问题，这的确是有效而直观的手段；虽然法律随着人类的发展而逐渐完善，但它的更新速度却因为政策、制度、时事等种种原因而根本无法跟上它应该解决的问题产生的速度；有时候，一个简单的法律规定可能很多年都无法落实，这究竟是政府的无能，还是法律本身的问题——亦或是‘法律应该解决的问题’的问题？”
墨辰叹了口气，继续道：“正因为如此，法律才无法一些方面得以发挥，这个时候，部分走投无路的人就会选择极端方式，暴力。暴力有很多种表现方式，肉体暴力、网络暴力、精神暴力、情绪暴力、冷暴力、软暴力……反正很多，五花八门，人类的文化中还有专门的‘暴力美学’，而大部分的时候，暴力都是一个贬义词——无论哪一种，只要能切实地解决问题，那么它作为手段来使用对于迫切想要解决问题且不顾后果的人而言通常都是有效的。不过如果上升到暴力程度，有时候它就不再是解决问题，而是‘为了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就是所谓的终极方式。但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正常情况下人们一般是不会主动选择这种方式的，这也是人类文明的体现，但你要知道，这些地方通常是不容易被记住的，而暴力这种方式，不仅直观高效，也令人印象深刻。很多时候，动用暴力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希望引起相关人士的重视和关注，从而换取解决结果，不过嘛……这通常也只会引起更大的麻烦而已。你说，他们除了暴力之外就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吗？也许有，意味着更长的时间、投入更多的精力甚至钱财——可气的是，有时候如此巨大的投资却只能换来一个昏庸的结果，这时候除了暴力似乎也没有更加优秀的解决办法了，嗯……钱也不行。”
墨缘一脸疑惑，话题怎么突然就扯到这上面来了，就问：“你这是……”
“你不觉得，人类自诩高等生物，却需要使用暴力这种原始的方法来决绝问题是一件可笑的事么？小到个人，大到战争，互相伤害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你觉得我能给这样的文明拿出多高的评价呢？”
“你的意思是是……”
“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人类这个种族是有上限的，这不是进化和发展的问题，因为进化之道就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而即使时间和环境允许，让人类能够发展到他们认为的终极程度，这些东西可能仍旧无法解决。”
墨缘感觉墨辰向自己描绘了一个遥远的未来，那里既不是乌托邦也不是赛博朋克，而是一个被灰色乌云所笼罩的世界。
“这，就是人类的天性，无论科技如何发展，人类的极限都早已注定，看开点吧，孩子。”
墨缘感觉墨辰的声音和语气都变了——这话不像是墨辰说的，而是她以自己的真实身份所说的。
她的心中难以平静，感觉胸口在逐渐聚集起一团燥热，但却又不是愤怒所带来的那种冲动的感觉；有时候她会因为担心身边人的安慰而产生不安的感觉，此时的感觉很是类似，但还要强烈得多，她开始明白墨辰想要表达的东西，却也像墨辰所说的那样，短时间内难以接受。
“人类究竟还能走多远呢？我并不清楚，但你起码知道了GSRI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原因，以及他们不将自己的技术向世界公开的原因了吧，因为人的天性是永远无法消除的，人生在世就注定要追名逐利，这既是天性，也是劣根性，同样还是本能——所以，暴力是永远都会客观存在的，而那些政府一直想要禁止的东西，不管是毒品还是犯罪，都是永远无法避免的；甚至其中有一些东西，比如色情淫秽，也是如此——当然，这一点要看究竟是哪个国家，这种天性使然的东西，本能驱使的行为，有时候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俗话说酒足饭饱思**，总不能不准别人吃饭吧？也别奇怪，对于一些人来说这玩意就和吃饭睡觉是一样的——用统治手段去对抗本能和天性，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有些行为的确需要约束，但不是一棒子打死，而且很多时候，这种管理都是没有必要的，他们不过是出于所谓的道德、文化、传统和观念等东西的影响而做出了荒唐的事而已，某种意义上说，这同样是本能使然——这不是很讽刺么？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只不过是在行驶自己统治的权利而已，而这注定会牺牲部分人的利益，就像那句话说的，‘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这也是天性，所以他们才会一次又一次重复相同的错误……人类啊，还远没有迎来让整个种群升华的进化，就已经要分崩离析了，所以他们究竟能走多远呢？”
墨缘沉默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人类所行之事，皆是基于他们自己的意识所做出的行为，也并非没有意义，他们为了生存所做出的努力，我也都看在眼里，而实际上这个种族能够发展到今天，也足以说明她们并非一无是处，还是有很多闪光点的——你是不是好受点了？唉，人就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的情绪变化也够快的，黑格尔说的话果然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套用在人类身上——我就是害怕你因为一点表扬就洋洋得意，这是事实，但我也希望你能记住我刚才所说的话。”
墨辰精准地把握着墨缘的感情变化，墨缘对此没有遮掩，在墨辰夸赞的时候，她的内心的确好受了一点，胸口那团聚集的东西也有所消散，然后墨辰一盆冷水就破了过来。
活生生的例子，这也太真实了。
“不用太难过，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即便我不说，这样的事情也是客观存在的，用人类的话说，这叫‘人之常情’，应该说，我只是恰好拿你举了个例子。”
墨缘没好气地叹了口气，这种避不开的话题让她有些恼火，但她又感觉其中有很多值得思考的东西，墨辰所说的话她当然没有忘记，换个角度想，这不过是为了让她将来能够更好地执行自己的工作而进行的“培训”。
那就是：不要只站在人类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是站在规律本身的角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