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死不足惜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李二宁愿李承乾趾高气昂的过来找他，那样起码说明他没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来。
可惜现实就像冷冷的冰雨胡乱拍在脸上，再混合天上时不时刮来的一股寒风，给李二来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儿臣拜见父皇！”李二愣神时，李承乾的一声高呼将他拉回了现实。
“嗯。”李二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乾儿，这个时辰为何长跪不起？快起来吧，别冻坏了身子。”
李承乾没有起身，而是弯腰伏倒在地，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待再次抬头时，额头上已经多出了一抹青紫，如果不是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雪花覆盖，恐怕这下起码得起一个大包。
“乾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先起来再说吧。”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容不得他受半点伤害，见李承乾如此狼狈，李二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父皇，儿臣犯了大错，希望父皇下令责罚，否则儿臣绝不起来。”李承乾再次磕了个头。
李二有些无奈，“你就算想让我责罚，也得先告诉我你到底犯了什么错吧？”
李承乾又“咚咚”磕了两个头，待直起腰后，这才咬牙道：“儿臣罪该万死，今日醉酒之时，与张少詹发生了点口角，儿臣一时冲动，就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李二脸色微变，他似乎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抱着侥幸想确认一下，“你快点说…”
李承乾低着头，声音颤抖道：“就忍不住…用镶金牛首玛瑙觥砸晕了张少詹…”
“镶金牛首玛瑙觥…”李二脸色呆滞，“就是那个前头尖尖的，有像牛角一样的杯子？”
“对…”李承乾将头低到了胸前，声音就跟蚊子叫似的。
“用镶金牛首玛瑙觥砸了张玄素…那…那还不得死人啊？”
确认了这点之后，李二顿时觉得一个晴天霹雳落在身上，一时间，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涌上心头，让他觉得胸口闷闷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身旁的王公公察觉到他得异样，立刻用手在他后背拍了拍，替他顺一下气，并且小声道：“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李二缓和了许多，但仍旧气的浑身发颤，他看着垂首不语的李承乾，狠狠咬了咬牙，上前猛地一脚踹在他肩膀上。
李承乾被踹了一脚，整个人都后仰倒在了地上，肩膀上更是火辣辣的疼，但他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重新跪在李二面前。
“你个混账东西！”
李二指着他，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朕自小是怎么教导你的？为君者，必须得虚怀纳谏，容纳百川！”
“可你是怎么做的？堂堂太子，不虚心学习治国理政之道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打朕委派给你的老师，要是再过几年，你岂不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李承乾脸色一白，又连忙磕了几个头，道：“父皇恕罪，儿臣知罪了，儿臣失手伤了张少詹后，也自觉犯了大错，便立刻来向父皇认错，儿臣不敢奢求父皇原谅，只求父皇下令责罚，好让儿臣心里好受些。”
“责罚？朕看你是死不足惜！”
李二咬牙切齿，手激动的在空中胡乱舞动起来，“你是太子，国之储君，未来的皇帝，可你瞧瞧你这幅模样，淫佚放恣，靡所不为，暴戾恣睢，你让朕如何放心将这诺大的李唐江山交到你手中？”
李承乾挤出两行清泪，委屈巴巴道：“儿臣知错了，儿臣今日是因为喝多了酒，一怒之下被蒙蔽了心智，所以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求父皇恕罪…”
李二冷冷的看着他，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他现在对这个儿子真的是打心底里失望，就太子这种德行，日后如何能治理这诺大的江山？
李承乾跪在地上，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浑身更是冰冷刺骨。
他不怕李二责罚他，就怕李二不表态，这样才是最可怕和绝望的。
旁边的王公公见状，立刻劝道：“陛下，今儿天这么冷，殿下又有腿疾，要是久跪下去，身体恐怕会受不了的，既然殿下都认错了，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李二没有说话，而是板着一张脸，目光幽幽的盯着李承乾，最后，只传来他一声沉重的叹息。
听到这声叹息声，李承乾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他知道，虽然父皇一句话都没说，但今天这事…算是揭过了。
“罢了，天寒地冻的，乾儿你先起来吧。”李二语气平淡了许多，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父皇，烦请父皇下旨降罪，否则儿臣便不起来了。”李承乾深深磕头道。
“回东宫之后，你就面壁思过，好好反省一下吧，如果再有下次，朕定废了你！”
李二说完，用力甩了甩衣袖，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宫内走去。
王公公驻在原地看了李承乾一眼，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才转过身，跟在了李二的身后。
寒风凛冽中，李承乾依旧跪在地上，他还在等，等李二真正表态的那一刻。
终于，等了大概十五分钟后，两个宦官从宫内漫步走来，两人手中捧着狐裘大衣和毛靴，走到李承乾面前，道：“殿下，陛下说天冷儿，快把狐裘穿上，然后回东宫让人熬点姜茶，免得冻坏了身子。”
李承乾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在宦官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接过衣物，道：“儿臣谢过父皇！”
…
回紫宸殿后，李二却是没有休息的心思了，坐在床榻之上，满脸疲惫地揉着额头。
前几日太医署医令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说他的身子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以目前的恶化程度来讲，最多两三年，他可能就…
李二自然是不怕死，作为亲自南征北战打天下的皇帝，他曾经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经历的多了，也便无所畏惧。
他不怕死，但很害怕日后这盛世江山会没人打理，今日李承乾这事，已经让李二寒了心。
做事冲动，意气用事，如何能成为一国之君？
他辛辛苦苦操劳了大半生，不就是想给后代留下一片大好河山吗？
可现在呢？李承乾的举动，和市井上的地痞流氓有何区别？把江山社稷交给他打理，那以后的大唐岂不是会彻底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