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换好衣服还有消毒设备之后三人才来到了四楼，而在正式见到病人之前，四楼还有一扇门挡在了台阶之上，和办公室还有其他房间的木质大门不同，这一扇门是纯金属制作，光是看上去就显得无比厚实，在走廊的阴暗之中好似沉入了更深的深渊里，带着一种能吞噬所有光泽，好似黑洞一般的质感。
“马上就要看到那些病人了……”
看着郑海洋开四楼门的样子邱佳彤非常的激动，拉着仲长空的袖角不断地在她的耳边叽叽喳喳：“之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我也看到有很多学生有各种各样的精神疾病，不过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重症的呢。”
“我记得老师有专门组织过这样的机会。”仲长空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过去：“你没去吗？”
“时间安排的实在是不太好啊，连续两次我都有事情，本来想着以后会有机会的，结果没想到大三之后就再也没有参观的机会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邱佳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要是早知道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肯定是会把事情推开去参观的。”
“现在也是机会。”仲长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而且还能实习整整三个月。”
“是啊！”邱佳彤顿时又精神满满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的活力：“这次还真能一次看个够了，我要借此机会好好了解一下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以让我今后能更好的帮到这些病人！”
总感觉三个月不到，她估计就要看够了。
对此仲长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在上方传来了轻微的“嘎哒”一声，紧接着门锁已经被打开，郑海洋伸出手将门销打开，拉开了门闩，铁质的门销敲在同样金属制的大门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当啷”声，震得整个走廊都在不断地回荡着这样的声响。
邱佳彤被这样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扭头，就看到郑海洋已经将门拉开了，在那之后午后的光芒稀薄地从遮天蔽日的爬墙虎之后断断续续地投射进来，映照着整个楼梯走廊也显现出几分错位的阴影。
在那瞬间，一股奇异的药味混合着一种腐朽而潮湿的古怪味道整个地随着空气一起溢出，邱佳彤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微微停了一拍，她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有些不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和一个平常也并不是很熟悉的同学一起来到距离家还有学校数千公里之外的一家偏僻精神病院实习，而不是和学校里的那么多学生一起，被辅导员带着去参观城市里设备齐全正规的病院。
突然她就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仲长空，就看到仲长空依旧似是一脸平静地走了上去，软跟的鞋底敲在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白色的大褂不断地随着她的脚步来回晃荡，那样轻薄的材质在阳光下好似稀薄地透明，让邱佳彤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甩了甩头将这种奇妙的联想给甩出脑海，邱佳彤赶紧追了上去，快步跟着他们两人一起到了四楼。
其实真的说起来四楼和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同，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里的两边全都被铁栅栏网给封上了，本来这里的主调就是冷色调，这样一来简直和监狱没什么两样。
“这也是必须的，这些病人虽然平常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但暴走的时候可是六亲不认，如果没有这些东西的话他们会直接冲上来动手，那个时候可就要威胁到我们的生命了。”郑海洋注意到邱佳彤一直盯着栅栏看就开口说了一下：“你应该也学过这些东西。”
“我在视频里看到过很多次。”被郑海洋发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让邱佳彤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即将毕业的学生，结果现在还在这里因为一些最基础的东西而走神，实在是有些太不专业了：“不好意思，有些看入迷了。”
“没关系，现在多看看也行。”郑海洋开了个玩笑：“之后天天见估计都想要看吐了。”说着他还说起了自己：“我当初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也很愤怒，差点就暴走了，幸亏其他人拦住我，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样呢。那个时候我年纪轻轻可以说的上是血气方刚，觉得这东西就是像在看管病人一样，但后来听说了其他人的消息，突然意识到要是没有这些东西的话，他们就肯定要伤害我了。”
“我肯定是不会伤害他们的，但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又怎么能知道呢？人的心就像是海底针，不管怎么说都是病人，还是看管起来比较好。”
“这个是监控吗？”
就在两人这么说着的时候旁边的仲长空突然插话了，邱佳彤扭头就看到仲长空正在抬头看着顶端的一个黑色的凸起，这东西旁边就是烟雾报警器，白色的烟雾报警器边缘正在闪烁着微微的红光，看起来正在运作中。
“没错，这里基本上到处都是监控。”郑海洋一边说着一边从门上的窗口透过去看里面的病人：“每个人的房间里也都是有的。”
这一点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因此邱佳彤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也透过窗户看了过去，就看到标注着【401】房间里的床上正蜷缩着一个穿着病服的男人，那个男人抱着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他的身旁还还丢着一个铁碗，看起来应该是饭菜，伙食和他们吃的一样，不过基本上没动。
屋内的布局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其他所有的地方全都被包裹了起来，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可以利用自杀的东西，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一个封闭的门，看起来应该是卫生间。
“其实打多数精神病院不会这么戒备森严，也不至于单人都锁门。”郑海洋说着直接上手一拉门，门紧紧地卡住了：“不过这里是重症医院，要是像其他病院那样直接把人给放出来他们估计会互相攻击，到最后等我们上来了，人估计也死的差不多了。”
这话听着还真是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但一群疯子放在一起确实很容易发生各种争斗，邱佳彤转身看着仲长空，就看到仲长空正在琢磨旁边的药剂：“他们打的药都是一样的吗？”
“差不多，毕竟他们的精神状况都很糟糕。”郑海洋这么说着的时候敲了敲门，但里面那个病人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依旧是低垂着头不动的状态。
“看来今天这个病人很安静。”郑海洋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看来这些病人平常也经常会这个样子：“他们有的时候会特别安静，有的时候又会特别的暴躁，有些时候甚至大半夜的时候也会大吵大闹……”
“那我们需要在那个时候起来阻止他们吗？”邱佳彤严肃地问。
“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反正他们都是被关在自己房间里的。”郑海洋看起来对此毫不关心：“实际上他们也确实会自残，虽然我们已经套上了所有的装备，甚至他们都不能自己咬自己，还有的时候给他们打上能睡上一整晚的药剂……但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呢？毕竟都是疯子，疯子和正常人永远都是不能共情的。”
这点倒是真的，邱佳彤很赞同的点了点头，之前上课的时候老师就讲过，如果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精神病人这么做这才是正常人，因为一旦你能够理解，你也离疯不远了。
“既然现在病人比较安静，那我正好可以给你们示范一下该怎么注射药剂。”郑海洋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大串钥匙，那串银光闪闪的钥匙在拿出来的瞬间发出了一大串声响，或许是因为时间的腐朽，原本应该闪闪发光的钥匙此刻也显得有些晦暗，好像蒙上了一层褐色的遮掩。
“咔嚓”
“吱压——”
随着一阵清脆的开锁声后，整个门推开的时候，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邱佳彤只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就在她戳搓着自己胳膊的时候郑海洋已经走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那个一直低头的病人终于抬起了头，在看到郑海洋的瞬间原本还非常安静的病人突然睁大了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样。他猛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以至于他不能发出正常的声音，只能发出一阵阵“唔唔”的声响，整个人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暴躁，甚至有种好像要冲上去将郑海洋碎尸万段的暴戾。
“这么久了，还是学不乖。”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邱佳彤吓了一跳，但面对这一切郑海洋却依旧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他只是看起来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直接上前一脚把那个病人给踹到了地上。
“不用担心，他之前已经被注射了肌肉萎缩的药物，现在基本上是动不了的。”再把病人给踹到地上之后，郑海洋回头对着邱佳彤微微一笑，看的邱佳彤感觉非常无语——这样一来反而会让她更加担心了好吗？就这样直接把病人踹到地上吗？这也实在是太粗暴了吧！
被踹倒在地之后病人依旧想爬起来攻击郑海洋，但因为药剂的问题，在支撑起来的瞬间病人就胳膊一软倒在了地上，他睁着眼睛狠狠地瞪着郑海洋，整个眼中都充满着仇恨，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郑海洋已经把药剂扎进了他的胳膊，一次性将整个药管里的药剂全都给推了进去。
“今天比平常更加暴躁。”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郑海洋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来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再往下继续，估计很可能会出问题。”
在旁边看了半天的邱佳彤在这个时候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她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病人，然后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之后还会有心理辅导，不过那个不是我要做的。”郑海洋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毕竟我是主任医师，不是护工。”
“那我们两个……”虽然心里已经想到了，但邱佳彤还是抱着侥幸心理。
“你们两个就当护工好了。”郑海洋毫不留情的说出了这句话：“其实之前这些工作也差不多是由我们几个轮流完成，不过我们都没有学过，所以现在正好可以交给你们。”
可问题是他们也没有学过啊！他们学的是心理专业，甚至都和医学不相关！上来就把重症病人送到他们的手上，精神疾病也是病啊，感觉这能把人给活活治死！
“……我们两个才刚刚来这里，就做这样的事情，不太好吧？”邱佳彤一边说着还一边试图用胳膊肘去捅一捅仲长空，想让她帮帮自己：“而且这都是重症病人，我们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他们是不会攻击你们的，有药物在是没有关系的。”郑海洋却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如果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们。”
这个不是教不教的问题，邱佳彤还想说什么，但看郑海洋好像完全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最终决定晚上的时候和其他人说一下。
郑海洋一个人脑子糊涂，总不能所有人脑子都一起糊涂吧？让新手过来看重症病人，这还真是仗着反正重症最后可能都要死掉，所以干脆就乱来了。
在这个时候邱佳彤觉得自己的心里燃起了生命的怒火，就算这些人都是重症的病人，但也必须得好好对待，不说给他们真正病人的待遇，最起码要想办法去研究他们的心理习惯从而去理解到底是为什么。
可这个精神病院……或许是因为太过偏僻，而且也没有什么事情的缘故，这里的人看上去对这份工作一点都不在乎。
“好吧，我知道了。”本来还想说什么的邱佳彤最终只能说出了这几个字，如果这些人都不愿意的话，那么在这三个月她要尽她自己的可能，想办法去了解那几个精神病。
“嗯，我们接着去看下一个病人。”郑海洋点了点头，然后关门出来了。
“这一个的话，比我们刚刚看到那个脾气还要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