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然洋洋洒洒的介绍了一番，孙立明和吴荣全依旧踌躇。
怕自己这副态度惹周兴然生气，一直微低着头，不敢与周兴然对视。
周兴然也不失望，孙立明和吴荣全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这时候的普世观念，如果这时候无息贷款的任务真那么容易完成，行长也不会有强制任务了。
孙立明和吴荣全本来站在市民的角度，如果周兴然能说服他们，使两人真正转变观念，两人会对贷款、分期的概念更加深刻。
两人以自己的经历出发，也更容易说服和他们一样踌躇的市民。
“你们犹豫是对的，因为目前为止办理无息贷款业务的人很少。”
孙立明抬头：“厂长，可你不是说…”
周兴然把无息贷款描述的跟花一样，怎么还没人愿意去办理业务呢？
厂长不会再骗自己吧？
周兴然轻笑一声，声音极低，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似乎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做了一个笑的动作。
但敏锐的吴荣全还是捕捉到了他的笑声。
吴荣全的理智告诉自己这声笑应该不含任何意味，奈何后背一阵发凉。
“因为大多数的人想法和你们一样，胆子大、去贷款的那一批人早已发家致富，成了万元户、十万元户。”
除了那些恶意骗贷款的人。
就算是那些恶意骗贷款的人，用骗来的贷款也过了一阵舒服日子。
反正贷款他们也不会还，直接白嫖一段好日子。
周兴然感叹，不同的人生境遇就是由一个个机遇造成的，哪怕只是一次借贷，也造就了一批企业家。
使他们真正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
周兴然的这句话让吴荣全和孙立明心梗，难道自己小心谨慎、不愿意借钱是错的吗？
周兴然仿佛会读心术一般：“你们的想法没有错，平平淡淡、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也非常幸福。”
“可你们要知道，国家实行的无息贷款本就把这一批人排除在外了，国家真正期盼能去贷款的人是有拼劲、想创业的人。”
“你们是吗？”
吴荣全和孙立明又同步陷入了沉思，他们不确定。
他们很满意自己现在这份工作：体面、收入不错。
他们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可如果一个发财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们也愿意打破平静的生活，愿意斗一斗、搏一搏。
孙立明感受更深刻，有这番谈话，还是他起的头。
是他向周兴然提议利用车展多卖点车。
这是一份孙立明提议、执行、受累的工作，那他为什么还要提出来？
还不是为了能多挣些提成。
一点能让家庭宽裕些的提成，孙立明都费尽心机、呕心沥血的去完成。
如果是一份比提成多千倍、万倍的工作呢？
孙立明可以拍着胸脯说，他愿意冒50%的风险！
这只是一开始，如果尝到甜头， 冒100%的风险也有可能。
周兴然给两人加了一把火：“你们两个比起那些走投无路，只能去借贷的人优势更大——你们两人家里有存款，也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你们可以去银行借自己有能力偿还的数额，拿这些钱去做生意。”
“赚了皆大欢喜，赔了也不要紧，你本金没动，可以填上银行的窟窿。”
虽然八十年代干个体几乎不可能赔。
“借贷的时候，银行会给你约定好，是一年、二年、三年还是五年还款，你如果不想短时间内还完，可以和银行重新商定约定期限或每月还一点。”
“只要战线拉的足够长，以你们俩的收入那点欠款根本不是事，大不了每个月少吃一顿肉。”
对孙立明和吴荣全来说，无息贷款稳赚不赔。
孙立明突然站了起来：“厂长，我愿意去银行谈下这个合作！”
吴荣全急了，按照周兴然原本的安排，应该是孙立明负责售卖和引导市民，自己去和银行谈合作，孙立明怎么还要抢自己的活呢！
周兴然看两人意动，狡黠一笑，这次谈话基本完成了80%。
“你们不用急，我还没说要和银行谈什么业务。”
吴荣全疑惑：“不是和他们商议给予我们一部分无息贷款的额度，我们再将这些额度分给想在车展上买车的市民，最后将手续带回银行，由银行统一管理吗？”
“基本上是这样。”周兴然赞同，“但无息贷款已经在去年取消了。”
“就算不取消，你去跟银行说贷款是为了买车，这是一种消费行为；无息贷款是为了让你创业，人家也很难答应你们。”
当初放无息贷款是为了促进经济，几年过去，万元户一个接一个出现，已经让人们意识到个体户是条发财之路了。
不需要再引导，人们就能自发走向这条路。
本来无息贷款就是赔本赚吆喝，目的达到了，谁还会继续干赔本买卖？
“取消了？！”
孙立明和吴荣全异口同声。
两人有些失落，但又不知为何失落。
吴荣全率先反应过来：“大厂长跟我们说无息贷款是为了什么？”
周兴然：“今年三月份，珠城分行成立了一家特别有意思的公司，叫信用卡公司。”
吴荣全、孙立明：“信用卡？”完全没听过。
吴荣全觉得厂长不愧是厂长，懂得好多，珠城分行开了家公司都知道，哎，他光做自己的工作都很吃力。
如果此时白春来在这里，一定会说“那是，厂长每天海量的报纸可不是白看的。”
“就是你从银行卡里存入一定数额的钱，你外出消费是可以直接使用银行卡支付，存多少就能花多少。”
虽然这被叫做信用卡，但周兴然觉得这更像借记卡。
周兴然：“珠城分行是第一个成立信用卡公司、第一个发行信用卡的银行，导致信用卡也只在珠城能办理、使用。”
“除此之外，你们也听出来了，信用卡受限条件非常多。”
“如果沪上分行发行和珠城一样的信用卡，对我们售卖是没有帮助的。”
“能买得起车的人不需要信用卡也能买得起，买不起车的人有了信用卡也买不起。”
“你们要去谈的，是让沪上分行以现有的信用卡为模板加以改进，比如，只需要往里面存100块钱，却有一千、一万的额度。”
“再把还款要求放宽，让办卡的人能分期或延期延期还款，还款利息要足够低，甚至无息。”
这其实还是无息贷款，只不过对贷款的人多了一层限制。
“现在银行依旧很欢迎人们去办理贷款，所以以珠城信用卡公司为例，说服沪上分行发行信用卡是很容易办到的。”
“重点是你能把还款利息压的多低。”周兴然是看着吴荣全，“你能办到吗？”
吴荣全：“厂长放心。”
孙立明小心翼翼地问：“厂长，能让我和荣全一起去银行吗？我虽然不是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但我觉得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他知道现在平城还没有派人过来，他和吴荣全身上的担子很重，应该分开行动。
“厂长，你放心，我只去这一下午，一个下午就能谈成再好不过，如果不能谈成，我也算长了见识，明天让荣全继续去就行了。”
“可以。”周兴然没有犹豫，“这两天你也很累，注意休息，不要把自己累到了。”
“后天才是你真正出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