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天的折腾，从未乘船出海远行过的叶初，可是遭了老罪！
至晚，其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早早便于船长室歇下。
晚间8时许，汪洋大海中，繁星璀璨，皓月当空，分外的好天气。
杨传武与船上兵勇水手一同吃罢晚饭后，起身全船上下巡视了一圈，以确保值夜安全。
待此例行公事办妥，其又端着份清淡些的吃食，进到船长室。
海中夜风微凉，叶初此刻斜躺在行军床上，身上披了薄毯。
屋内一切，无时无刻不在随着海浪拍击船身而左右摇晃着。
叶初被胃液搅得喉咙难受，几声咳嗽，正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忽听见杨传武推门进来的咯吱声。
“是老杨吧？”叶初有气无力地问。
“呦呵！你没睡着啊！”
接言的同时，杨传武将吃食置于屋子正当中的大桌上，无外乎是些白粥腌菜。
不过眼下就叶初那个胃口状态，吃这些也算正对劲儿。
“既然没睡，那就起来活动活动吧，来，过来把饭吃了！”
“就照今儿下午叶主事你那个吐法儿，不吃饭可不行啊，好歹垫两口，你也好有东西接着吐不是？”
听杨传武故意调侃，叶初也不恼，只惨笑两下。
“老杨，你就不能直接叫我叶初啊，老变着法子挤兑我！”
说着，叶初起身下床，探出胳膊掌握了下平衡，这才几步快些行到桌旁，一把稳住身形。
“嘿嘿，行啊，算你老杨有良心！”
“刚我在屋里就听见你们外头大口喝酒吃肉的响动，寻思你要给我端那些过来，我可死活是吃不进去的！”
“这白粥咸菜好啊！”
“至少勉强能对付吃上两口，不至于看着犯恶心。”
叶初说话间已然抻椅子坐下，捧碗拿筷喝起了白粥。
“嗨，第一次出海，晕船上吐下泻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
“十个兵里边，能有八个都遭过这罪！”
“没事儿，吐着吐着你就习惯了！”
“这要是搁外边那些兵蛋子身上，我才没空伺候呢！”
“只是你一个书生，身子骨又弱的厉害，老子也是怕你万一半道儿上有个闪失，那咱这趟差事可就泡汤了！”
“来前老子可是在靖王爷跟前立了军令状的。”
“所以啊，你小子最好给我精神点！”
“也叫我能少操点心！”
杨传武这人，本意原是在关心叶初，可嘴上却死要面子觉得矫情。
当然了，叶初自是心中知道的，眼前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实则是出于好心。
遂其会心一笑，也未即可接言，而是透过现下那半掩的门缝朝外望去。
“诶？”
“老杨，外边甲板上那些兵，怎么好在大晚上点灯火呢？！”
“快叫他们熄了！”
“这深海汪洋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乌漆嘛黑一片，哪怕丁点光亮，几海里外都能看得见！”
“这般行径，实在太容易遭惹海盗啦！”
叶初急忙提醒。
言语下，杨传武一怔，遂顺着叶初视角亦向外探看。
“唉，你这病秧子，不光身子骨弱，眼神看来也不大好啊！”
“你小子给我仔细瞅瞅！”
“那是灯吗？啊？！”
“那不月亮嘛！”
闻听杨传武此言，叶初也是一愣，揉了揉眼，复望下，果然是一轮圆月，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巧挂于主桅杆之上，所以其才会霎时间看错。
“不过，你一个从未出过海的秀才，竟还知道航船晚间要灯火管制。”
“恩，不错不错！”
“呵呵，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叶初回。
“我们市舶司日常就有负责接待远洋贸易货船的差事，听那些跑船的说多了，自然也就记心里了。”
“诶，对了，老杨，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叶初强撑着气力不足的身子重又站起来，颤巍巍地踱回床边，取出一个卷轴。
待他再回到大桌旁时，把吃了一半的白粥碗筷推到边角，回手将卷轴扣子解开，延展铺开到桌面上。
“喏，老杨你看看，这是出航前织造局的廖大人亲手交给我的！”
语毕，杨传武挑了挑眉毛，忙起身凑到近前，随手拿起桌上油灯就要验看。
“哦？这......，这是婆罗洲地舆图啊！”
“画的好生详细啊这图！”
“诶？”
“此图上着重标记的几个点，看去好像是些金矿的具体位置吧！”
杨传武细瞧之下，倒吸一口凉气，见着重标明着金矿地点，心中不免觉得蹊跷。
“嘿嘿，老杨眼毒啊！”
“此次出海贸易，除了那5万匹丝绸的生意，实则临行前，皇上还有额外密旨！”
“码头前，织造局的廖大人将此地舆图交付予我，便是圣上的意思。”
闻言，杨传武惊的一时未做什么反应，叶初则叙说道。
“圣上旨意，要咱俩借丝绸贸易，顺势探查婆罗洲西北部区域详尽情况！”
“主要的，就是这着重标记出的金矿附近情势，及当地各势力格局，当然也包括地形地貌，驻兵情况，兵力部署分布等。”
“此次官方海外贸易，皇上会委派我一个既不懂生意，又无出海经验的人主理此事，那是因为我叶家与婆罗洲坤甸地区华人商会的关系。”
“由我出面接洽，当地政治环境形势更方便探查。”
“而将你个将军派来给我当副手，想来则应是看重你的海战经验，同时由你来详尽了解当地军力部署，地形地貌等信息，定会更加可靠！”
听闻此言，杨传武摸着下巴，心中掂量思忖。
“听你这个意思，圣上要咱俩这般详尽探查，难道日后是要......”
杨传武由此推演，兀自揣摩起此行之真实目的来。
“嘿嘿，老杨啊！你这次，八成是要走大运啦！”
“依我看，皇上肯派你来，你一个海战英雄，近日军中红人，现下又将实地获得第一手婆罗洲西北部军情部署情况。”
“你自己想想，这代表什么？！”
听懂叶初意思的杨传武，瞬时双眼放光，精神百倍。
“你......，你是说，圣上有意如此安排！”
“日后咱大明但凡真要东扩，那攻取婆罗洲的首战之人，必定非我莫属啦！”
见杨传武一点就透，叶初不再言语，只缓缓点头，作默认状。
“哈哈哈，叶初，叶主事啊！”
“借你吉言呐！”
“如老哥我日后真能如你所说，领兵建功，那到时定忘不了你小子，哈哈哈！”
杨传武顿感春风得意，一巴掌拍在大桌上，随手抓住叶初肩膀，就可劲儿的摇啊！
“诶，老杨，老......”
“好，好啦！你再摇，就把我摇散架了！”
叶初惨笑着，着实有些受不住杨传武这般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