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玄月挂在漆黑的天穹之上，偶有燕雀飞过，微风中自带一阵缱绻的花香。
但那股熟稔无比的幽昙花香靠近自己床榻的时候，李楚楚从梦中惊醒，惊出一身的冷汗来，濡湿了一整个僧袍的后背。
“哥哥？”
李凌寺逆着光一身矜贵的银袍在玄月的照耀下，更显得辉光万丈，他明显是沐浴后换了衣裳匆匆赶过来的。
而李楚楚在寺庙里的衣裳只有两件，一件平时白日穿，另外一件单薄一点僧袍就晚上睡觉的时候裹着穿，外袍里只穿一件藕粉色的小衣，只见她面容苍白，朱唇樱红，贝齿微微露出来一点，这模样无比勾人。
他喉结滚动，哑声道：“李楚楚，寺庙修道好玩么？这么不听哥哥的话，那下次只好把你关起来了。”
“失去自由很难受，不过我这段时间在昭罪寺学到了很多东西，也算是值得吧。”
他问：“李沐子是哪只手碰的你？”
“右手吧.......”
李楚楚下意识回答，“你不会去杀了李沐子吧？别发疯，三皇子可是许贵妃的心头肉，小惩即可。”
李凌寺摇头，“还不是时候，只不过这仇，哥哥一定帮你报，现在哥哥回来了，没人再能欺了你去。”
李楚楚倒是半分没有对四哥设防，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甚至还一起在沐浴桶里面洗过澡，什么礼义廉耻，在她看来，那都是防备外男的，而李凌寺不是外男。
所以她往床里面挪了挪，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躺下来休息，“你们行军队伍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还有半月么？”
李凌寺淡淡道：“我的马是千里马，跑得比他们快。”
他其实是不眠不休七日跑回来的，行军队伍都还在后头，他早早结束了战事就是为了回来看看李楚楚这个没良心的。
李楚楚：“哦，那你一定很累吧？要不今晚先在我这凑合一晚？”
李凌寺轻笑：“你确定？”
李楚楚翻过身转了过去，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像一条咸鱼一样，“爱睡不睡。”
“睡。”
李凌寺从容不迫地和衣在她身边躺了下去，刚让他躺下去李楚楚就后悔了。
这寺庙的床榻实在是太小，李楚楚一个女子睡着尚可，但是李凌寺躺下来之后，她只能侧身睡，不然就会被挤到他身上去。
空气在升温。
李楚楚有些后悔，她轻声开口：“那个.......哥哥，要不你还是翻墙回你的凌阳殿睡吧？这床实在是太小，我都翻不了身了.......”
少女嗓音软糯，还有一些娇羞在话语里。
李凌寺翻过身抱住了她，“那你平躺，我侧着抱着你，总可以了吧？小时候也不是没有抱着你睡过，哥哥累了。”
他说累了是真的累了。
整整七日不眠不休，马都跑死三匹。
他熬红了眼，就是想抢在陈子昂一起回来以前把她的婚事给废掉。
他睡着了。
这下轮着李楚楚睡不着了。
她任由男人沉重有力的胳膊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呢喃道：“哥哥回来了，那陈子昂是不是也快回来了呢？那我就要从寺庙里面出去成亲了啊.......”
一夜未眠。
直到天刚刚破晓，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李凌寺翻身起来，发现少女还瞪着圆溜溜的杏眼看着他，饶有兴致道：“哥哥，昨夜睡得可好？”
李凌寺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很好，是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不过你怎么这么早醒来？”
大猪蹄子！
那都是因为你压了我一晚上我才没睡着！
李楚楚心里骂得越狠，眼底笑意越深，她从小就是这样，微笑道：“睡得好就行，你在，我睡得就不这么好了。”
李凌寺蹙眉：“你很讨厌我么？”
李楚楚摇头：“不是的，哥哥。是昨夜我想你回来了，那陈子昂也要回来了，我的婚期在即，有些焦虑罢了。”
李凌寺问：“哥哥最后问你一遍，陈子昂你到底想不想嫁给他？如果想嫁，我不拦你。”
“不嫁给他，我又能嫁给谁呢？我的名声不好，而且我并不是天子亲生女，论起来，嫁陈子昂这种大将军府上的公子，还算是楚楚高攀罢。”她双眸低垂着，鸦睫落下一层阴翳。
她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这段时间，她也心静下来了许多，没有那么浮躁地想去看外面的世界，解决好眼下的困局才是最要紧的。
李凌寺薄唇紧抿成线，他转身往外走，语气凉薄：“所以你是想嫁他。”
李楚楚应声：“对。”
“好，那你不要怪哥哥再杀一次你的驸马爷了，但陈子昂是跟我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帮我挡过刀子，也替我杀过人，我可以不要他的命，但是废了你这桩婚，是可以的。”
李楚楚忙不迭地从床榻上爬起来，赤脚追上了他，红着眼睛质问：“凭什么？”
李凌寺冷冷道：“凭我是你哥！陈子昂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我比你清楚！他不是你的良配，再看看罢。”
他们这边的响动实在太大，无法走了过来，他看到了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却将目光落在了李凌寺的脸上，很快移开。
“阿弥陀佛，四皇子怎么光临寒舍了？”
李凌寺淡淡道：“本皇子来看自己的嫡亲妹妹，有错？”
无法：“你们虽是兄妹，但也要注意避嫌，这样衣衫不整在佛前拉扯，实在不堪。”
李楚楚这才惊觉，衣衫不整的那个人其实是她，李凌寺睡了一晚，他那矜贵的衣裳都不带一丝褶皱的，而她穿的这破衣破袍稍微揉搓一二就皱巴巴的，况且，她脚底好冷啊.......
脚趾缩了回去，她低头说道：“知道了，谢大师提点，还请大师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哥哥昨夜当真只是过来看看我，因为太累了，我就让他在我旁边的空塌上，休息了一晚。”
无法恩了一声，对李凌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来了，不知四皇子是否有时间移步品一下粗茶。”
李凌寺脚步微顿，随即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