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接起电话后，秦观澜的目光准确无误地投向了他藏身之处的方向。
“你把张永明杀了是吗？”秦观澜开门见山。
李卯没有说话，手里的蝴蝶刀开开合合，在指上缠绕。
“杀了他无所谓的，那种蠢猪一样的东西早就该死了，虽然是我骗他一个人去赴约的，不过那蠢东西还真以为他雇的那几个保镖，能拦得住你，保住他的命，是不是还挺有趣的？”
空荡荡的马路回荡着秦观澜肆无忌惮的笑声。
他继续道：“李卯，我接手他的生意之后，我们在柳城的日子就更快活了，你开心吗？”
“你应该知道我在柳城的权力越大，你的日子就越安稳对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别因为眼前的一点小恩小惠，小仇小怨葬送了之前那么多的努力。”
“你不是都要和万家少爷结婚了吗？不如我就把柳城的这些赌场都当作结婚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李卯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像只伺机而动的毒蛇，注视着马路对面喋喋不休的秦观澜。
“不说话就没什么意思了，李卯，我还是特意为你留出的时间呢。”
秦观澜淡淡道：“你接下来难道不是准备杀我吗？”
李卯应声收刀。
两人隔着一条马路，一明一暗，通话时长还在不断累积跳动，可手机内却只有同出一处的寒风呼啸。
李卯的沉默让秦观澜看透了他的犹豫，这场心理博弈他更胜一筹。
秦观澜笑的有恃无恐。
“李卯，你知道的，我很忙，没有时间总是陪你玩这些情绪上头的无聊游戏。”
“我知道你要是想杀我，我逃不过去，所以我把选择权交到你手上。”
“杀我的机会我只给你这一次，不敢的话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在柳城给我当狗，就算你和万家人结婚了，你也得为我效力，听懂了吗？”
秦观澜语气越发阴狠，李卯不敢杀他，就证明李卯还忌惮他，那他就能继续的拿捏李卯。
李卯和万馥奇结婚一事，对他来说有太多的好处，这也是让他急着寻回李卯，掌控李卯最主要的原因。
李卯攥紧手中的蝴蝶刀，额角的筋络在金色的碎发下暴凸。
当一件事情，你只拥有一次机会的时候，无论代价是什么，你都应该奋力争取。
在李卯犹豫不决时，万馥奇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几息之后，李卯提刀踏出阴影，与马路对面的秦观澜遥遥相望。
“就这么想杀我？”秦观澜的声音缓缓从电话内传出。
“嗯。”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是李卯今夜给出的第一句答复。
“想过后果吗？”
秦观澜迈下台阶，朝着李卯的方向走去。
“你的信息素样本已经被打包好了，如果今天我死了，明天他就会收到试剂管。”
虽然极力掩饰，但听到自己的信息素样本随时可能到达那个人的手上，李卯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慌乱。
秦观澜大步朝李卯迈近，嘴上也步步紧逼道：“怕了？”
“你是不是觉得有万家在，他就不可能把你找回去了？万家知道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知道之后，万家少爷还会想要和你结婚吗？”
“每天枕边睡着一个别人养出来的杀手，万馥奇能睡的安稳吗？”
“还有阿强，还有那个你养的小孩儿，还有跳楼的许志华老婆，他们知道身边的人是个杀人机器吗？你说他们知道以后，会不会看见你像看见瘟神一样，躲的离你远远的？”
“李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人既能知道你过往是谁，又能让你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
“你说对不对？李卯，还是说…你现在就要开始适应你曾经的代号了？”
“那我是不是要改口叫你V了？”
“他最喜欢这么叫你了，对吧？”
秦观澜穿越马路，每一步都踩着正中李卯下怀的要挟。
即便早有预料，但当正面这些威胁时，李卯还是不可控地动摇。
他太害怕那个人。
太害怕暗无天日的训练室。
太害怕杀戮后的麻木不仁。
太害怕纹身枪在后腰震颤，刺入肌肤的痛感。
同伴们的痛苦哀嚎，被选中的Alpha同类的残缺尸体，永无止境的药物刺激和信息素提取。
还有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时，被剥夺的自由。
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他不想回去，更想象不到回去之后，是什么样惨无人道的惩罚等待着他。
李卯的脚跟微微抬起，像是随时随地都会转身落荒而逃。
他咬牙逼自己做个了结，可那些恐怖的记忆让他无法杀掉这个近在咫尺，又是他最后一层防线的男人。
秦观澜狞笑着穿越安静的马路，他知道他再一次赢了。
“V，到了万家，也要好好的替我卖命，让我的事业更……”
“砰！！”
“呲刹———”
剧烈的撞击声与急停的刹车声，强行终止了这场对话。
刚刚还一副胜券在握的秦观澜，就在李卯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被全力加速的玛莎拉蒂瞬间撞飞，此刻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横卧在血泊之中。
饶是身经百战的李卯，也不禁被这突发事件震惊在了原地。
他睫毛微抖，看向正停在他面前，那前车盖上带着十分瞩目的烟疤的玛莎拉蒂。
他的脸颊触及星星点点的凉润。
天空中洋洋洒洒地飘下了静谧洁白的初雪。
李卯愣神的片刻，雪已经在地上旭了薄薄的一层，连同秦观澜的尸体，和玛莎拉蒂上丑陋的烟疤一齐遮盖。
直到眼前的玛莎拉蒂车窗被缓缓放下，发出响动，李卯飘散的思绪才回归现实。
他看向车内那张熟悉的面孔，被恐惧抽空的心脏像是重新被血液充盈了一般，在他的胸膛内，剧烈的跳动着。
万馥奇对李卯弯眸笑了笑。
“抱歉，亲爱的，吓到你了吗？雪天路滑，刹车踩晚了，不小心撞死了只乱咬人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