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辰大步走入卫生间，俯身在镜子前，本想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但已经接了满手的水，因为以前两个字停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素面之上，眉目还是原来的眉目，但早就没了昔日的飞扬。
卸下富二代的身份，她其实什么都不是。
陆星辰站直身子，双手垂在身侧，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好一会儿，抬手把水往镜子里的自己面一弹，自嘲地扯了一个嘴角，跟镜子里的那个人说，“认清现实吧。”
说完从旁抽了一张纸把手擦干，把纸丢入垃圾桶，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接起。
白若兮温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星辰。”
被逼走到这步，陆星辰已经没有颜面这一说，开口就道：“若兮，我现在急需用到一笔钱，想先跟你借用一段时间。”
白若兮比她更没犹豫就说：“你把卡号发给我，需要多少我给你转过去。”
陆星辰不确定，厉臻为了为难她还会不会点酒，都已经被他看扁成这样了，总不能说是为了感谢请他吃的晚饭最后给不起钱，那只会让他变本加厉轻贱她。
所以即便知道，借钱请客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活受罪，但她最后一点自尊多少也要值点价。
想着陆星辰跟白若兮说：“你先给我借五十万，用不上的我再给你还回去。”
“我不着急的，你等手头宽松了再还。”
“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不过，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
她说没有，白若兮就没过多追问，“没事那就好，那你把卡号发给我吧。”
陆星辰挂了电话，把卡号发了过去。
将手机放下，她再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仔细考虑了厉臻刚才提的要求良久，直到一个一身奢侈穿戴的女人走进卫生间，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她才转身走回座位。
厉臻此时正在接电话。
陆星辰走到原来的座位坐下，并将手机放回桌面。
此时手机屏幕有短信亮起，她拿起一看，是刚才发给白若兮的银行账户提示入账一百万元。
这数字让陆星辰不由出神，心里泛起的不止是对白若兮慷慨解囊的暖意，也敏感地觉得，原来自己的处境已经到了朋友都看得出来，她需要被帮助的境地了。
那都这样了，她还自命不凡什么呢？
此时厉臻通话结束。
陆星辰暗自深呼吸，将手里的手机一按放回桌面，她看向厉臻笃定说道：“我会留在臻诚工作，但愿你不会觉得碍眼。”
厉臻面无表情道：“只要你别像个跟踪狂，程序员的岗位还用不着我去盯着。”
意思是，像她这样级别低微的职员他根本没时间管，根本就谈不上碍眼，陆星辰心里冷笑，既然这么牛掰了，能不能别老给她摆出一副她欠了他钱的臭脸？
不过，她还真欠他钱了。
其实说起来，他就不该自作主张把方鹏飞那五十万给揽过来。
当然，兴许这人把五十万给揽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她难堪的。
报复嘛，她懂。
但她今天也不是为了说那五十万来的，想着，陆星辰不想再跟他继续浪费时间，便直接说出今天打算要问清楚的事，“你帮滕俊毅付的一千万打算怎么要回来？”
厉臻看向她，“没打算要回来。”
没打算要回来？就算他现在不缺钱，但一千万绝对不是小数目，而且这钱还是给人渣付出去的，凭什么啊？
“为什么不要回来？”
“你觉得能要回来？”
陆星辰一噎，按现在的情况让滕俊毅那笔账还给厉臻，确实不大可能，可这也是陆星辰想不明白的地方。
“整他的办法那么多，你为什么选择给那个人渣买单？”
“整他的办法那么多，你还来找我？”
“……”陆星辰连续被怼，胸口一闷，“我的意思是，当晚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你不当冤大头滕俊毅也得去买他自己单。”
厉臻闻言，嘴角扯了一个嘲讽的弧度，“所以，我是为了给滕俊毅买单才去的海王星会所。”
这人惯会反讽了，陆星辰心里多少有点无语：“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不用给他买单……”现在纠结于已经发生的事也没用了，陆星辰换一个问法问他，“现在那一千万要怎么办？”
厉臻无所谓道：“谁叫我是冤大头，当喂狗了。”
陆星辰眉头一皱，“骂谁是狗呢？”
厉臻看向她，说：“滕俊毅。”
陆星辰：“……”
虽然他说得好像自己很冤枉，但陆星辰还是哪哪都不对劲。
原本还觉得不大可能，但当他亲口说出，把她留在臻诚是想让她看他现在的成功，她很难不去想他希望她的处境更惨一点。
所以忍了许久她还是问出了口：“当初方鹏飞那钱你接过来然后找我偿还，现在又把滕俊毅那笔钱接过来，我该怎么想你的目的？”
厉臻反问：“该想的不是你为什么会欠那么多男人的钱？”
陆星辰耐心逐渐消失中，“我在好好跟你说事，请你不要每一句都想着羞辱别人。”
看她有被激怒的意思，厉臻面色略显愉悦，“难道我说错了，其实你并没有欠他们的钱吗？”
“但你为什么要强调性别？”
“他们是女人？”
他管他们是什么性别！
陆星辰按下逐渐被堆叠高涨的情绪，算了，跟他争这些纯属浪费自己的时间，陆星辰尽量客观解释一遍：“滕俊毅的钱是他消费之后应该支付的，是他耍赖想让我来赔偿的。”
厉臻：“所以方鹏飞的钱是应该赔的吗？”
完全没想到他想羞辱人的角度这么刁钻，陆星辰被问得愣了一下，再次烦躁起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厉臻无所谓地摊手，“随口问问。”
陆星辰深呼吸，这几年什么人鬼都见过一遍，但这人还真是极少数能让她恼羞成怒的。
她再次压下上涌的情绪力保平静地开口：“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又还了那一千万然后找我索赔？”
“没有。”厉臻面色不改道，“你要实在计较这一千万的出入，那就当是我报恩的。”
这人完全不按常理说话，陆星辰蹙眉问：“什么意思？”
厉臻拿出烟，抽出一根点上，抽了一口才看向她说：“你说你对我们家有恩，我承认了，这一千万就当是我报答你的，如果你觉得不够，可以再开价。”
这个地方，她堵他一句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了啊，不过分吧？
跟她又提男人有提钱的，他是觉得她有多么不堪？
对，她在他眼里就不是个好人她知道，但陆星辰还是给气头昏眼花，她压低声音怒道：
“我确实拿你妹妹的事威胁你了，但从没想过真让你们报答，我知道你现在出人头地了，但姑奶奶还真不稀罕你的钱。”
相比她的怒火中烧，厉臻格外冷静，他云淡风轻地反问她：“你的意思，不要我的钱？”
“不要。”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无止境的羞辱人，陆星辰从内之外都很刚。
厉臻见状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那一千万就记你账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