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元车技不错，人流如织却丝毫不妨碍他左右穿插。
九十年代的县城大街上什么类型的交通工具都有。
独轮车、两轮手推车、自行车、三轮车、五轮车再加上没有带屁兜，随时随地大小便的牛马，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
红绿灯这玩意儿只能起到个装饰作用。
没点胆量和技术，还真不敢在这样的大街上开车。
停车的街口关庭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就是那天他骑着大黑牛跟桑塔纳硬刚的地方嘛！
比起发生爆炸的那条街，这边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如今已经恢复了正常营业。
大排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食客。
牛德元带着关庭随意坐下，要了两个凉菜，又叫了一大堆烤串，一人开了一瓶啤酒。
关庭刚想提醒哥们你开了车别喝酒，后来反应过来如今不是三十年后。
喝点啤酒开车，只要不出事，根本没人管。
“保你的人来头很大，你不认识，但说个名字你一定知道。”
关庭提着瓶子跟牛德元碰了一个。
“沈红霞知道不？”
关庭点头：“霞姐，知道，我把她的店给炸没了。”
“她的公公是省委书记。”
“我擦！”
关庭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他也猜测过霞姐的背景，但绝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来头。
靠山这么大，仲成川这厮算个什么球？
直接掐死啊！
“其实也不能算正经儿媳妇，还没有过门。
原先胡书记是不认这个儿媳妇的，但后来他家里出了点事儿，这个儿媳妇不认也得认了。”
关庭对胡书记的家事没有兴趣，但霞姐这个人是值得交往的。
霞姐有那么大的背景却依然只能跟仲成川虚与委蛇，肯定有难言的苦衷。
如今听牛德元这么一说，他也想了解一下霞姐的过往。
“胡书记有两个儿子，一个丫头。
大儿子叫胡国兴，丫头叫胡国熙，小儿子叫胡国庆。
胡国兴打小聪明能干，大了之后更是显出远超同龄人的才干，一直都是胡家的骄傲。
跟胡国兴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小儿子胡国庆，这家伙从小就有性格，事事都特有主见，从小到大不知道惹了多少祸。
胡国兴听家里的安排，顺顺当当成家立业，官做得不小，三十多岁就做到了副厅级。
胡国庆却跟着一帮子纨绔子弟天天混日子，后来居然偷了家里的户口本，自己找了个女人结婚了。
胡书记气得血压飙升，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才缓过来。
后来放了话，说这个儿媳妇他是不认的，让胡国庆要么跟媳妇过，要么离了婚回家听安排。
然后胡国庆就带着媳妇跑了。”
牛德元不会讲故事，说起胡书记家的事情跟搞汇报差不多，关庭听得没意思，直接打断问重点。
“后来怎么又认了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三年前，胡国兴在市里开会的时候突然就晕倒，结果脑溢血当场就去了。
老胡家这不就绝了后嘛！”
牛德元讲得不明不白，关庭问道：“等等，胡国庆还在，怎么就绝了后？”
牛德元眼珠子一瞪：“胡书记不认这个儿子，身边只有一个女儿，老胡家怎么不绝后？”
“所以后来胡书记想明白了，要认小儿子。”
“其实也不全为了香火什么的，胡书记经过胡国兴的打击，性情也变了不少。
如今他只想着一家人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其实这两年胡书记也找人照顾着沈红霞，要不然仲成川那小子可不会那么老实。
只是这些事儿沈红霞都不知道而已。”
顿了一顿又道：“这次的事儿胡书记都知道了，你救了他儿媳妇，虽然有些鲁莽，但人家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愿意保你。”
牛德元撸了一个大腰子，嚼得满嘴冒油，说话也不怎么清楚。
“其实也看在你在整件事中没啥大错，犯的事儿可大可小，所以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几天把你拘在医院，也是怕不相干人找你，又平白生出好多事儿来。
你这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一个不留神就把天都捅个窟窿。”
这一点关庭不否认，咧嘴一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说得我多么荒唐不讲理一样。”
“讲不讲理我不知道，但你他娘的肯定不讲规矩。
总而言之呢，仲云的事情现在已经告一段落了，你也别想着再折腾什么。
上面有人说了话，这件事不让再往下追究。
今天找你，就是跟你通个气，后面要老实一点。”
关庭敲了敲桌子：“喂，做事儿得讲一点道理，从一开始我就是被动应战。
李云贵那厮要整我，我也只想卖个好，也保全自己。
可后来仲成川那小子要耍流氓，这不才把事情闹大嘛。
对了，李云贵怎么处理的？”
牛向晨之所以决定出手，也有李云贵的原因。
要不是害怕他退了之后，李云贵升上来，牛德元没法应付，他也不会在即将卸任的时候整事。
“仲云的事儿虽然被按下去了，但也有不少人倒了霉。
我爹直接退了。
李云贵级别撸到了底，去交警队上班。”
关庭也不问是找了个什么由头把李云贵撸下去的，嘿嘿一笑道：“有人倒霉，肯定也有人得了好处。”
牛德元老脸一红，灌了一口冰啤酒道：“我被提成大队长了。”
“恭喜，恭喜！”
这事儿一点都不意外。
牛向晨忙活了这么半天，要是最后连李云贵都搞不下去，真说不过去。
“行啦，今天的主要议题就是告诉你小子，要安分一点。
我还有一大堆子事儿，你自己慢慢喝慢慢吃。”
牛德元把啤酒干掉，麻溜地走人。
别人倒霉他升官，关庭觉得这哥们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这大老粗还是个纯情少年啊！
关庭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笑，这厮根本就不适合混官场。
桌上还有一大堆吃的，关庭在医院吃不了大鱼大肉，今天放开了量大快朵颐。
正吃得高兴，听见旁边传来一阵摩托车轰鸣声。
一转头，看见头发挑染成蓝色，穿着马甲露着胳膊的机车党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