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朔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想去看祁萧的反应，可他只是眨了下眼，在行动之前便知道了不该这么做。
不合时宜，也太过明显。
祁萧因为他被骂他，他会生气吗？
江余朔想。
他还是没忍住，装作不经意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祁萧眼里的笑意越浓，仿佛这些话语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宋于诚先生，慎言。”
祁萧笑了一声，很是礼貌的提醒他。
“我想你误会了。”祁萧笑着，语气平静的跟他解释，“我做出这个决定，跟江余朔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看，你现在不就向我们证明了，”祁萧看向他，笑道，“你并不适合这个角色吗？”
“……”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演员。”祁萧语气依旧平静，可，即便这样，他也能让人感受到他平静下的压迫的情绪，“并不是一个情绪失控只会大喊大叫的疯子，你觉得呢？”
“另外，我并不希望因为我的事而让你们对一个无关的路人造成什么误解。”祁萧突然看向江余朔，语气戏谑又带着一点调侃，“江余朔先生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观点罢了，他并不是在向我要求什么，我也没有纵容他任何无理的要求。”
“只不过是意见一致的人罢了。”
全场无言。
江余朔不止一次见识过祁萧的业务能力，在这种场合，他说这些话就是家常便饭。
但是再一次见到，江余朔还是会为他这种的行事风格所折服。
“另外，身为明星，我希望你能有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觉悟，一言一行，还是要慎重的好，不是么？”
祁萧依旧在笑，这一大段话下来，他也没什么不好的负面情绪，只是很平和的，像提出有益建议般，发表自己的见解。
却足以让人感到恐惧。
宋于诚被安保人员强行带离现场，祁萧对此没什么反应，倒是导演兢兢业业，生怕惹着这位什么地方。
试镜还在继续，宋于诚很明显是不能用了。这个位置得物色其他人。
江余朔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祁萧看他这副样子，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
不知道是第几位试镜，祁萧看了会，到最终评分的时候，他突然喊了江余朔一声，“江余朔，你觉得这位怎么样呢？”
被cue的江余朔回过神。
他忍不住看了祁萧一眼，却意外撞上了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江余朔生理上下意识排斥，他回避了这样的目光，转而看向台上的人。
是霁安。
江余朔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混娱乐圈的，就算人脉不广也不至于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更何况霁安是他工作室他手下的艺人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想祁萧肯定是知道的，那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呢？
还是在他挑宋于诚的刺后，在这种时候。
平心而论霁安的演技肯定要比宋于诚的演技好，他觉得霁安完全能胜任这种角色，因为霁安身上的特质，那种让人说不清他是不是装的但却让人很舒服的特质，这人说不定比他都能演。
可他要是在这种场合说，那明天大概就会传出他针对谁谁和不择手段的消息了。
他是可以不在意那些消息，也确实带着目的而来。
可他……
江余朔想了很多，他看着祁萧，虽然只是犹豫了几秒，但好像还是被这人猜透了他的想法。
祁萧笑了笑，开口，“意见又一致呢，我也觉得他可以。”
江余朔:“……”
最后定的就是霁安，毕竟是祁萧亲自选的人，没谁敢反驳。
江余朔感觉自己不太妙。
明明已经达成了目的，已经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可他为什么就是有点不痛快。
结束后，江余朔没有动，他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台上唯独留的那束光束出神。
祁萧也没动，导演轻声提醒，“祁总，结束了。”
“嗯，你们先走吧。”祁萧道，“我想跟江余朔单独聊聊。”
“……”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场内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祁萧先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轻轻笑了一声，道:
“你做这些事，是为了沈屿？”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江余朔没动，他语气平静，“没必要再问一遍。”
祁萧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宋于诚背后的人，是我一个较为重要的合作伙伴。”
“所以呢？你后悔刚才的决定了吗？”
“不不不，”祁萧两只手都按在了他肩头，语气戏谑，“你知道的，我可以为了你得罪所有人。”
“可以纵容你的一切，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祁萧笑了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
祁萧笑着，用一种聊天的闲散语气对江余朔说话。
仿佛这个话题只是今天天气真好之类。
但江余朔知道不是。
下一秒，祁萧俯身，他停留在他右肩的位置，手温柔的抚上他的颈侧。
这给了江余朔一种，毒蛇缠绕自己，捕猎前最后温柔以待的感觉。
祁萧的声音响起，这次里面没有任何笑意。
“但前提是，你必须百分百对我诚实。”
“坦白你的一切。”
“那么，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这跟我发病没有关系。”江余朔皱了下眉。
“你只是需要回答是与不是。”
“……”江余朔沉默一阵，他知道瞒不过这人，之前在怀尤庄园，无论这人是出于什么心理对待他，他肯定都是知道那时的他是发病的状态，现在瞒着他也没意义，更何况祁萧是揣着答案问问题，于是他回答“是。”
“是什么时候？”
“……”
江余朔最开始想说是他知道的那天，是庄园里他们见面的那天。
可他知道祁萧曾经派人查过他，所以他拿不准这人到底知道多少。
“很早之前。”
祁萧靠在了他肩头，气息有些慵懒，“到什么程度了？”
江余朔拒绝祁萧的过分亲近，他推开祁萧，淡淡道，“不严重，能控制。”
祁萧没动了，他的气息落在江余朔的身上，不远不近的压迫他。
“好吧，是有点严重。”江余朔语气没有之前的气势，他道，“但我找了冷老爷子，在接受治疗。”
沉默许久，祁萧低声叹了一口气。
“进步了。”
“我不太想插手你现在的生活，只给你提个醒，不用硬撑，控制不住了，可以回来找我。”
江余朔本想冷笑一声。
回来找你干嘛，再被你关起来吗？还是再度被你鞭打，一遍又一遍？
但，或许是他们太久没见了，又或许是这一刻气氛太好，江余朔没有说出破坏气氛的话。
祁萧倒是自顾自的琢磨了一下，“你现在也不那么相信我了。”
“……”江余朔沉默了一会，沉默得有些阴郁，他道，“上一次见面……”
祁萧问道，“怎么了？”
江余朔又说不出口了。
祁萧没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他，突然有些调侃的意味，“说实话，有一件事我有点好奇，所以想问你一下。”
“问吧。”
“祁倦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江余朔:“……”
“……”
“蔷之薇大酒店，89万。”祁萧戏谑的笑了一声，“你们玩得挺花嘛。”
江余朔无语，“你能别调查我的私生活吗？祁、萧。”
“作为你的前医生，我这是再进行合理的观察。”祁萧手指轻轻滑过他脸庞，“也挺有趣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样的一面？”
“跟你没关系。”
“嗯……确实没有，不过你要是被坏男人骗了，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江余朔有些出神，他无意识说了什么。
祁萧没听清，他问道，“什么？”
“……分了，”江余朔没什么情绪的说，“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是吗？”祁萧本来就不太赞同这件事，毕竟他不太满意祁倦，分了也好，可他看着江余朔的表情，便收回了自己有点看戏的心理。
“你很在意他么？”祁萧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这些事。
“还好。”江余朔随口回道，“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江余朔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他抬头看他，想了想，问道，“刚才那个人说的话，有让你不愉快吗？”
祁萧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可他并不在意那些，比起宋于诚说的那些话，他还是比较好奇江余朔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或许不是很了解这些事，也确实不知道江余朔什么时候和祁倦在一起的。
但江余朔说的很微妙，他对他们分开的情绪不是难过，不是生气，甚至没有惋惜压抑之类的情绪，而是说奇怪。
他觉得他们分开，很奇怪？
祁萧比较好奇这件事。
“你觉得呢？”祁萧说道，“这对你的影响貌似更大吧。”
“你和宋于诚之前的矛盾……”
“其实我……不知道。”江余朔开口，他站起身，看着祁萧看了很久。
江余朔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祁萧对待他的态度，那时的他不理解，祁萧对待他也没多温柔，可他确实毫不在意。
他一直一直把祁萧当成最重要的人，无论是什么情况，无论他怎么对他。
他改不了，他太在乎那段时光，太在乎目前这个唯一对他好的人。
以至于他一直走不出来，一直记得，一直过分苛刻。
出乎意料的，他伸手抱住了祁萧。
祁萧被他带得往后退了一步，却没反抗江余朔的行为，他的手按在了他后脑勺上，语气有些无奈，“多大了还喜欢来这套，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让他过得太开心，就是不想让他好，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讨厌他什么。”江余朔把头埋进他胸膛，声音很闷，“我觉得我有理由讨厌他，可我感觉做什么都很无力，都没有用，我不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
“很烦……我好像为我做的所有事都找了个理由，觉得那些是……我的目的，可是回过头来，我却感觉我……做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
“……”
祁萧在这个时候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是因为沈屿，”祁萧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因为沈屿对你很重要。”
“他唯一留给你的东西没有了，你不知道怎么办，你想报复造成这个局面的人，可没有用，因为这个东西回不来了。”
“你只是想要这个东西，你没有错。”
其实江余朔知道自己不仅仅是这样，他是真的觉得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可他没开口，默认了自己是祁萧说的这种情况。
其实江余朔知道自己大概率瞒不了多久，但他现在不能回病院。
他病得很重，已经有点在蝴蝶街疗养院的那种感觉了。
可他不能说，不能表现出来。
他不想回去。
他只能接着演下去。
江余朔在思考这些事，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祁萧的车上了。
他：？
怎么回事？？
江余朔表面上冷静的一批，其实他内心里已经疯了。
他不能表现出很意外或震惊的样子，这样祁萧就知道他刚刚发病，把这一段都忘掉了。
但……这是怎么回事？
车窗外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江余朔顿了一下，思维突然跳脱。
珠宝店……
祁倦在这干什么？
给另一个买东西吗……
……他好像也没资格管了。
大概是他想这些事情太过入神，祁萧突然开口问他：
“在想什么？”
江余朔无心回答，随口道了一句，“想男人。”
“……”
“……”
祁萧琢磨了好一会。
江余朔死了有一会。
“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祁萧想了想，补充道，“反正肯定比你之前那个好。”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