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即便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这座名为“夜之城”的城市依旧灯火如潮、明艳动人，闪烁的城市灯火向着四周宣示着“不夜”。
绀碧大厦顶层，塔韦尼耶套间内，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套间的豪华床铺旁，林墨淡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平静且有耐心地为床上的“病号”讲述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以及自20年代至今、五十年来夜之城沧海桑田般的变化。
最后，当林墨向强尼银手讲述完整个计划的因果、以及与他有关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林墨就无声地闭上了嘴巴，拿起一旁的饮品润了润口舌。
站在床旁的三人默契地留给了强尼银手充足的思考时间，静待他从如此之多的信息爆炸中缓过神来。
...核爆、毁灭、重建、统一战争、夜之城独立、荒坂公司重临夜之城...五十年的变化宛如一场不变的梦。
他在数据空间里沉睡了这么久，被当成“数字手办”般任由荒坂公司摆弄，从未设想过自己能重回现实，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抉择。
在昔日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都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意义的。
然而，待到从梦中醒来的这天，他却愕然地发现：
别tm说整个世界了，甚至就连夜之城，也依旧是一个鸟样。
大公司依然高高在上、城市犯罪率依然居高不下、底层平民、公司职员、帮派份子们犹如虫豸，互相厮杀，只为谋夺那一丁点的利益。
至于林墨有没有在这些信息上添油加醋，有没有特意抹黑夜之城，强尼银手还是相信他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这个小鬼讲的东西都太tm真实了，完全不像是刻意捏造的虚假信息。
【就这操蛋的世道，当初还是炸得不够彻底！】强尼银手忍不住在内心暗骂道。
总结完这些年发生的事件之后，他这才缓缓转过头来，躺在床上以一种颇为轻蔑的眼神看向床旁的三人，开始思考起对方刚才提出的建议与计划。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他们之间还不太熟，他真想好好地对这个小屁孩说一句“牛逼”。
不管这个疯狂的计划成功率究竟有多少，单凭这股疯狂劲、这种不惧生死的大无畏精神，就让强尼银手蓦然觉得这个小屁孩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呵，燃烧城市、拍摄超梦影片以此惊醒世人...这种计划要是真的实施了，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看着林墨俊俏的脸庞，强尼银手似是嗤笑般摇了摇头。
以他的性格，哪怕他十分中意这项计划，也没有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的冲动。
毕竟他现在是被人家给唤醒的，所接触到的信息全都是人家自个说的，信息来源实在有限，他不可能给予百分百的信任。
虽然他现在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不能说话也不能下床走路、是死是活全凭对方心意，但这也不是屈服的理由。
为了自由而抛弃尊严去卖命、他还不如继续回去当个“电子手办”。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吗？”林墨平淡地问了一句，丝毫没有一点儿意外。
强尼银手伸出手，沉默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这个动作的意思很明显，他在表示自己现在根本开不了口。
“给他开启声音权限吧，我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也是时候让咱们的朋友开开口了。”林墨向着身旁挥了挥手。
奈特点了点头，立即在仪器上操作了几下，很快便将代码密钥传输到了强尼银手的体内，开启了他这具身体的发声功能。
“草，快憋死老子了！”感受到自己似乎可以说话了，强尼银手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优美”谩骂。
随后，他也感受到自己现在不仅可以说话，还能够摆动身体。
看样子，这帮人已经解除了自己对身体的限制。
于是，在适应了一下这具新身体之后，强尼银手将双手枕在脑后，半靠在床铺上，毫不客气地对着林墨呼唤道：
“你有没有烟，赶紧给我来一根，快！老子tm已经几十年没有尝过烟味了。”
看着强尼颇有些急切的脸庞，林墨轻轻地笑了笑，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受。
“想吸烟的话，那就只能出去外面买了，我还没到吸烟的年纪，而赖宣先生也没有吸烟的习惯，至于奈特，你也不能指望一个AI能掌握吞云吐雾的能力吧？”
“靠，用不着你来讲，老子这就走。”强尼银手掀开那张盖在他身上的碍事被子。
他看上去对这里没有丝毫眷恋之意，一点都不给三位“救命恩人”面子，从床上起身正欲下床。
由于刚接触新身体不久，他似乎无法把控自己的身体重心，动作略显迟钝，光是站在地板上就出现了摇摇欲坠的迹象，像是一个喝醉酒的流浪汉。
林墨也不拦着，微笑地让开了身位，好让强尼银手得以从他身旁走过。
看着林墨并没有动作，赖宣与奈特也都是没有阻拦的意思。
三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强尼银手步履蹒跚地走向套房的出口，犹如在观赏一只大熊猫爬向自己的竹子。
这三个沙比就这样放我走了？
然而，就在强尼银手心生疑惑、刚走到入室电梯的时候，他刚向电梯间迈出一步，整个人瞬间就像是触电了一般，身体顿时如同弓弦般绷紧，直挺挺地朝着地板倒去。
而他那双散发着蔚蓝色光芒的眼睛，此时的蓝光也开始变得一暗一亮、闪烁不停。
“诶呀，忘记告诉你了，银手先生，事实上，你的数据意识其实还停留在relic2.0芯片当中，连接着这个套房的局域网络，若是离开这个房间的范围，一旦网络中断的话，你可能就要重返赛博空间当中了。”
林墨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静悄悄地走到强尼银手身旁：
“简单来讲，我们根据relic2.0芯片上存储的参数，往这具身体传输了很多独属你自己的生物程序，你现在就像操控游戏角色那样能够使用这具身体，可要是网络连接断开，那么你只能回去睡觉了。”
“你...到底想..怎样！”强尼银手断断续续地说道，身体挣扎地朝着套房内爬去。
随着他逐渐回到房子内，他也能渐渐感受到自己对身体的操控越发敏锐，身体的控制权在一步步回归他的掌控。
林墨摊了摊手，故作无辜道：
“没什么，只是忘了给你提个醒罢了，既然你现在知道了实情，那么我这边也有相应的仪器来辅助你获得真正的自由。”
强尼银手靠在一台沙发后面，一腿伸直一腿弯曲，摆出了很是嚣张的姿态，冷笑说道：
“呵，别tm废话了，赶紧把你的条件说出来，老子拉屎都没你这么墨迹。”
“条件？”林墨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什么条件，那个仪器白送你也行，说实话，你不答应我的邀请也在我的意料之内，我早就做好了被你拒绝的准备。”
“诶呦，这是天上掉馅饼了，我强尼银手倒霉了这么久，今儿个久旱逢甘露了？”强尼银手阴阳怪气道。
“这项计划本就需要你全心全意投入进来，我们需要你最真实的情绪，你不同意，那么你对我来说就毫无价值，而且以你的性格，第一次见面就答应陌生人的计划，属实不太现实。”林墨说。
强尼银手依旧是那副拽拽的模样：
“所以呢？既然你对老子的脾性这么了解，那为什么还要折腾这么多功夫把老子的数据意识救出来？”
林墨笑了笑，平淡地解释道：
“盗取relic2.0芯片本就在计划之内，既然都把原型芯片偷出来了，那总得把数据印迹输入进去吧，纵观荒坂公司数据库中存储的所有印迹，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毫无价值。”
“严格来讲，我们只是在矮个子里挑了高的，在一团牛粪里挑出了你这朵奇葩...”
强尼银手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有跟林墨计较这点小摩擦，反而很是干脆地伸出手：
“把那东西拿过来。”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啊。”林墨感慨了一句，转身就朝着奈特挥了挥手。
很快，奈特抓起桌面上一个奇特的物件走了过来，将其递到了强尼面前。
“网络信号增幅器，网监特工经常使用的外置设备，我们将它改良了一下，可以让你随时接入夜之城的公众网络，只要不是钻下水道、又或者跑进私人网络场所，基本上你都可以操控这具身体。”
看着这个装置，让强尼银手感到惊讶的是，这东西的外型居然就是一个颇为酷炫的墨镜。
他将其拿在手上，打量一会儿后，这才尝试性地将“墨镜”戴在了头上。
“墨镜”的镜腿似乎安装了隐秘的数据插头，十分适配他的身体。
几乎是戴上墨镜的一瞬间，强尼银手就感受到徘徊在自身的那种滞涩感消失不见了。
如果说刚才他的这具身体还像老人一样行动艰涩的话，那么他现在就像是年轻了好几十岁。
“牛逼啊。”强尼银手颇为惊喜地看着这副墨镜，莫名觉得这玩意挺符合自己的气质。
这么看来，这三个家伙还挺用心了。
就是不知道这副身体的外观形象是怎么样的，等会必须得去找面镜子瞅瞅。
啪啪...旁边响起的拍掌声打断了强尼的思绪，将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林墨收回手掌，双手插兜，很是随意道：
“既然我们还没达成共识，那今晚就先聊到这吧，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要是改主意、又或是遇上麻烦，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话音刚落，他的眼眸微微亮起了蓝光，一条号码讯息传输到了银手的脑内处理器之中。
“你就这样放我走了？”强尼银手皱起眉头，依旧不太相信林墨这么轻易就让自己离开。
“怎么？还要我喊保安过来撵你出去？”林墨自顾走向客厅的玻璃桌，拿起昂贵的香槟倒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强尼银手盯着林墨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戴上墨镜，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电梯间。
“银手先生，我很期待我们俩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我相信你会改主意的。”
刚走进电梯，强尼银手便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语。
他默不作声地转过身，看见林墨正举起酒杯，隔着老远向他举杯示意。
他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