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加热好，白青刚吃到一半，便又有宫人来请。
“殿下醒了，请尚宫过去。”
白青可惜地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狮子头，无奈只能披上另一件斗篷出去。天色已晚，风雪已经停了。
经过小太监们的努力，三尺厚的积雪都被清理到路边，填充宫殿旁边的大水缸也好，堆在花坛中也罢，石板路干净许多。
再铺上厚木板，倒是不用担心走路打滑。
鹿皮靴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白青环视四周。
极目处，都是琼楼玉宇，屋檐上的白雪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洁白干净。天空依旧阴沉，正是化雪的时候，哪怕是裹了披风，也冷得要命。
白青加快脚步，到小太子寝殿，刚走进去，厚重门扉就被从外面关上。
空荡宫室里，竟然一个宫人都没有。
“神仙姐姐，父皇的耳目之多，是我没想到的。”
小太子赤脚站在地上，背着手望着虚空处，言语中满是感慨。
“这就是封建帝王吗？想要查什么，自然会有人去做，比安装窃听器还要好用。皇家的狗，还真是多。”
小孩神色黯淡，他问：“神仙姐姐，我能相信你吗？”
“神仙应该无所不能对不对？你是我的金手指对不对？”
这是什么鬼念头？
地龙烧得太热，白青脱掉斗篷挂在旁边椅背上，说道：“叫我苏尚宫。我不是神仙姐姐。”
“这世上，应该也没什么神仙。”白青不太信鬼神之说，如果有，那些应该是不为人知的生物吧。
她的话引得李石哈哈大笑。
“我会有来世吗？”李石问。
白青无法将面前这个人，再当成小孩子看待，不想去糊弄他。
“我不知道。”她说。
“话本子里说有轮回，有转世，我是不太相信的。”
“神仙姐姐都不信，大概我就只有一死了吧。我不后悔，只是压抑太久了，说出来的话，不小心被狗听到，报告给主人罢了。”
“如果再来一次，我会谨慎的。神仙姐姐，我会怎么死？”
李石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希望不会是烧死。”他说，“在火架上炙烤的感觉，不会太好。”
火苗跳跃，宫室中除了白青与李石，没有第三个人。
小白确定。
“你想活下去吗？”白青问。
作为一个任务者，她是不太想自己任务失败。
“想！”
李石眼中顿时绽放出光彩来。
“神仙姐姐，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我是假死，还是你施法救我?也可以将时间线倒回去，我不说那些话，就不会有这件事发生！”
都说了不是神仙姐姐。
这称呼，白青可不想要，总觉得不是什么好称呼。
“叫我苏尚宫，我说，你听。”
……
时间很快到了正月初七，冬猎出发之日。
京畿积雪几乎半人高，正常车马无法通行，只能将车轮卸下，换了长橇，选了上百个体壮的太监充当人力。
即便如此，走起来也分外艰难。
随行人员用满手满脚冻疮的代价，日月兼行总算在正月初十这天赶到猎场。
一千多亩的皇家猎场，草木深深，早已经被放入了许多走兽，饿了多日的走兽异常凶狠，刚到猎场，在前探路的林盛，就险些被咬断腿。
他制服饿虎，正要击杀，却被急急赶过来的内侍拦住。
“林公公，陛下有令。开箭前，不得杀生。”
林盛将佩剑丢到雪地上，目光凶狠地看了那内侍一眼。冷哼一声，翻身上马。
“既然陛下有令，我等遵循。”
他回望绵延十里的仪仗，想要寻找心心念念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到。
“真是闯祸妖精，一点都不乖巧。”
这话说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内侍拢了拢袖子，小跑着回去复命。
“那老虎绑了，丢出去。”林盛对手下下令。
瘦虎很快被五花大绑丢到路边，在仪仗队路过后，几头狼从雪地里冒出头来，将老虎撕扯开，叼住便跑。
很快，雪地上只剩下凌乱脚印和血迹。
白青骑着矮马缓缓过来，摸出腰间葫芦，灌了口烈酒，余光瞟到血迹，咧嘴笑了。
“太子，从这里开始，就有飞禽走兽了。”
李石坐在她身后，连声音都是抖的。
“没有温室效应，果然太冷。我都要被冻死了。”
“啧啧。”白青扬起马鞭，“抓稳了，再不快点，跟着我们的暗卫们就要冻死了。”
“他们死就死，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白青没说话，扬起马鞭，矮马吃痛，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寻常马匹不太敢在积雪中放开脚丫子跑，生怕踩空折断腿。矮马不怕。更何况这条路是前面那些人踏出来的，早就结实了。
矮马很快一骑绝尘。
三个暗卫从积雪从探出头来，对视一眼，皆是长叹。
他们自然不可能骑马，只能用双腿来追。
“罢了，走吧。”
他们机灵地早就换了白衣，哪怕在雪地里奔跑，也很难被人发现。
不过这天气还真是冷。
等他们到扎营地时，营帐早已经整理好，李从景已经睡下。宫人内侍们升起篝火取暖，相互用油脂擦拭冻伤。
暗卫们没有这个待遇，径直去了小太子的营帐，找了个角落蹲着探听。
营帐中管事嬷嬷正在片肉，从宫中带出来的羊羔肉，配上羊油，细盐，姜粉，用石板隔着炭火烤炙，在冬夜里吃起来再好不过。
不一会儿香味便飘了出来。
暗卫吞了吞口水，无声哽咽。
好在很快替班的人就过来了，让他们得以找地方休息。
经过上次小太子说话被窃听的事情发生，小白每天都会探查周围环境，反派系统为了在白青面前刷存在感，也会监控附近的人和事。
它们实时反馈，白青捧着银壶加热的牛乳，一边听，一边看管事嬷嬷翻烤羊肉。
馍片切片，烤到双面金黄，夹着肉片吃，馍片酥脆肉片鲜嫩，味道极好。
小太子先分到一份，他咬了一口，便眼前一亮。
“这个好吃。”
管事嬷嬷异常自得，“这是我家传的法子，殿下喜欢，以后还做给殿下。不过这东西上火，还是需要多喝些清茶的好。”
将第二份递给白青，管事嬷嬷看到她腰间的酒壶，眉心就是一跳。
“苏尚宫，还是少喝些酒的好。”
白青摇摇酒葫芦，“没了。”
管事嬷嬷：“……一斤三两的高粱酒，一天就没了？”
这可是烈酒。
“喝酒伤身！尚宫还是注意些的好。”
管事嬷嬷顿了下，希冀道：“尚宫可有什么法子？我听人说，射箭说难也难，要说简单，还是简单的。”
“嬷嬷，如果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射不中了。”小太子李石虽然年纪小，气势倒是不小。
管事嬷嬷瞬间没了话音。
白青几口吃完烤肉，喝掉牛乳，提着酒葫芦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