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学开始的单周周末，谭乐从没有出校的计划。
当初书都看不完，哪有闲功夫往学校外面跑，更何况他囊中羞涩，出去一趟吃点什么零食小吃的随随便便就得花个十几二十块，他哪有这闲钱。
但现如今闲功夫有了，上几周不会的知识点这周基本都学明白了，即便他周末下午再努力怕是也不可能有什么可观的长进。
只是这闲钱…
谭乐摸了摸衬衫胸口的口袋，里面有他从开学到现在攒下来的三十块钱，虽说不多，但是出学校稍微买点东西还是够的。
平日里白石一到周末，早早的就溜没影了，这周倒是安静的紧，放了学还在教室里翻他那本《托马斯大学微积分》。
“甭看书了，出去转转吧。”谭乐伸手推了推白石的胳膊，见他没反应，直接抽了他手里的大部头。
白石蹙眉靠着墙一副蔫儿样子，被他抽走书了猛地一惊，他将耳朵里的耳机拽了出来，迷茫地看着谭乐。
“有事？”白石问他。
“甭看书了，周末了，咱们出去转转吧。”谭乐又说。
太阳打北边升起来了？
白石彻底懵了，他几时见过谭乐想要出去玩的。
“去哪儿？”白石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问他。
这倒是让谭乐犯了愁，他几乎没在学校外面晃悠过，平时最远的不过是去公交车站，他反问白石，“你平时都去哪？”
“网吧、游戏厅，偶尔也会去路口的超市。”白石如实回答。
谭乐摸了摸下巴，这仨地方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从小到大老师对网吧、游戏厅的定义都是“三室一厅”，是绝对不能去的地方。（注1）
超市嘛…他和黄丽去过一次，一瓶白水就能卖两块的地方，他俩一人喝一瓶矿泉水是不是有点寒酸的过分了？
“学校外面有吃小吃的地方么？”谭乐想了想又问。
“有，在一中后门的街上。”白石不假思索。
谭乐笑逐颜开，“认路吧。”
白石点头，从兜里掏出饭卡摆了摆，“我兜里没钱了，去后街可刷不了饭卡。”
谭乐弹了白石一个脑瓜蹦儿，从口袋里翻出三十块钱往桌上一拍，“你乐哥有钱，走着！”
白石看了看钱，又看了看谭乐，很想告诉谭乐，去后街随便一碗最低配置的麻辣米线就得六块钱，六块钱都差不多能抵谭乐一天半的伙食了。
但见谭乐高兴的样子又不忍心。
一拍桌子，走着！
大不了说自己啥也不想吃！
两个人一同出了教室，白石带上了随身听递给了谭乐一个耳机，里面放的是泰坦尼克号的《my heart will Go on》，“听着个，能练练听力。”
“我知道这个，《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谭乐几乎在听到音乐的第一秒就想起了这首歌的出处，当初上学的时候学校组织看过，片尾席琳·迪翁的声音一出，班上好多人都听哭了。
“厉害，还知道《泰坦尼克号》。”耳机线的长度有限，两个人并肩而行距离不是太近又被耳机线束缚没有隔得太远，白石将音量开大了几分，看着蹙眉听歌的谭乐。
音乐与听力考试不同，歌曲中有太多的感情处理，很多音节会被气音鼻音所代替。
谭乐听的云里雾里，越听越迷糊。听力没练明白，歌也没欣赏下来。
“别想那么多，好好听歌。”一曲放完白石倒了倒磁带，从头再次播放。
谭乐点了点头，尽可能静下心来欣赏音乐，整个人状态略略松懈，脸上也挂了些许笑容。
白石看着他的模样不忍发笑，谭乐身高比他高了有十多厘米，但是常年的营养不良导致他浑身上下都没二两肉，看起来整个人都弱不禁风。
他的眼睛明亮而锐利，鼻梁高挺，线条流畅，给他的面庞增添了一份坚定感，只是脸颊瘦的都有些凹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的。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儿，小吃街上的人已经没之前那么多，谭乐停下脚步将耳机从耳朵里摘下还给白石环顾四周，“什么好吃？”
白石默默的收起耳机线，随意的扫了扫附近卖吃食的几个摊子，炸鸡柳八块一份，麻辣烫、炸串想吃饱得十三四块，叉骨少说也得十块一份，麻辣抄手七块一份…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远处一个卖馒头包子的小摊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拽了拽谭乐的袖子，满脸兴奋，“那个，那个好吃。”
谭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嘴角不自觉地一抽。
这小子该不会以为自己对馒头有什么执念吧…
他拉过白石，小声说了句，“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今天不啃馒头。”
白石反手拉着谭乐的手腕就带他往摊位上领，急切的说，“这个真好吃。”
谭乐胯着脸内心疯狂咆哮，可他真不想再啃馒头了喂！
但拗不过白石的力气，便任由他拉着手腕子走到摊位前。
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两人来了立马热情招呼，他一手掀开笼屉上的盖子，一手拿着夹子冲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馒头给两人介绍。
“这个是素三鲜馅儿的，这个是牛肉粉条馅儿的，这个是猪肉香菇馅儿的…”
白石没等他介绍完，立马开口询问，“有土豆泥包子么？”
老板笑得格外灿烂，“有，不过你们来晚了，就剩一个了。”
白石立马从口袋里翻出两个钢镚递了过去，“来一个。”
谭乐立马阻止白石，从兜里摸出钱，冲着老板递了递。
老板看了两个人伸过来的手，刚往白石的方向伸了一下，却见谭乐直接拽着白石的袖子把他的手给拉了下来，“说了我请的，你掏钱干嘛。”
白石吐了吐舌头，讨好似的说，“我忘了，抱歉。”
老板接过钱快速装好包子找零，还未等把钱递给谭乐，白石又开口跟他说，“再拿个袋子，我俩分着吃。”
老板立马又从档口下面揪了一个塑料袋递了过去，白石接过，把袋子反套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将土豆泥包子从中间掰开，分了一大半递给了谭乐。
谭乐苦笑，接过包子问他，“我请你吃饭，你就吃这个？”
白石尴尬的笑了笑，小声找补，“你尝尝，尝完了就知道了。”
谭乐看着手里的土豆泥包子，淀粉配淀粉的组合，四舍五入约等于就是个馒头。
只不过这家包子店的土豆泥用了不少心思，隐隐约约能看见少许的瘦肉末，他放在鼻下闻了闻，好像…的确是挺好吃的…
咬了一口，土豆泥配上肉汤的香气溢满整个口腔，土豆泥没有太碎，略微带着一点辣味，口感丰富，味道也不错，的确是挺好吃的…
只不过白石吃起来时的表情看起来可就狰狞多了。
这货明显是不吃馒头的，这会儿给馅儿吞完了，剩下包子皮拿在手里又不敢扔，只能勉强着吃一口，皱皱眉，再吃一口，再皱皱眉。
“肯定没吃饱吧，要不再给你买个猪肉香菇馅儿的包子？”谭乐见他吃的都快灵魂出窍了，忍不住打趣他。
白石一怔，脸上的表情更扭曲了几分，他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吃一点儿就饱了。”
“是不是看不起你乐哥。”
谭乐说罢转身就往包子的摊位走，吓得白石连忙投降。
“我…我我…我饱了，我真的饱了。”
“我说没说过，不喜欢吃就不要点，不能浪费粮食？”谭乐幽幽开口，语气里满是失望。
“说…说过…”白石点头，立马又为自己辩解，“不过我是真听他们说过这家的包子好吃，一直都想买来尝一尝。”
谭乐叹了口气，很想教育一下白石这个熊孩子，但又觉得说多了显得自己格外啰嗦，“下次不许了。”
“没有下次了。”白石得了赦令，脸上表情瞬间切换，挂着痞笑讨好的问谭乐，“能请我吃个烤肠么？”
谭乐立马一拍口袋，走着！
……
注1：三室一厅指的是：电子游戏室，电视录像室，桌球室，和歌舞厅。过去禁止学生进去的，我记得我表哥因为常去打游戏还差点被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