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逐渐缩短，黑夜渐渐变得漫长，这是进入秋冬季节的重要信号，随着信号而来的，是笼罩在城市里的，铺天盖地的萧索气息。
从泛黄的秋季，再到泛白的冬季，这种萧索和冷清一直在城市的上空盘旋着，延续着，直到下一年的春天到来的时候，才能彻底从城市当中剥离，用一片绿油油的春意，把这种闷死人的氛围从整个城市赶走。
然而对于顾夜流来说，准确的说是失去了许如星的顾夜流来说，黑夜白昼和天气冷暖，哪怕是吃饭睡觉，对他来说，都不存在任何其他特殊的意义。
城市今天泛黄还是泛白，气温几度，是否下雨，今天的早午晚餐分别是什么，睡觉的时长大概几小时……
这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不是生活，只是生存，这是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行尸走肉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这几年来，他无数次的在梦境里兴奋的醒来，然后又在醒来后不断的接受失望，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今天。
许如星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顾夜流躺在床上，他把手枕在脑后，双眼紧紧的盯着天花板，雪白的天花板在昏暗的房间里像一块灰色的铁板，厚重的压在他的头顶。
他这几年里极少数没有梦到许如星的夜晚就是在这样盯着天花板，盯了整整一夜当重度过的。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他担心这是一场梦，在他闭上眼睛之后，许如星又会不声不响的消失，所以他宁愿盯着天花板，盯上整整一夜，也不愿意再承受她忽然离开的痛苦了。
屋里一片静谧，没有一点声音，这是人民币作用下的产物——地段良好的高层和隔音良好的双层玻璃，完美的把他置于城市的喧嚣之外，这才是能让他在上午十点还躺在床上发呆，不受到一点外界的打扰的重要原因。
直到家里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秦彧走进来，这种静谧才被彻底打破。
“老大，老大你在家吗？”秦彧一进门，就中气十足的在屋里咆哮起来，他走到顾夜流的卧室，直接推门而入，“你果然在家。”
“你知道你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吗？”秦彧走到顾夜流的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毫不犹豫的摁下了掌管窗帘的按键，“我都快要急死了，你为什么不接？”
“没电了，”光线争先恐后的从由小变大的窗帘缝隙里涌了进来，顾夜流眯了眯眼，“你不是下午才到？”
“事情提早结束，我昨晚就到了，”秦彧去洗手间洗了个手，用纸巾擦干，走到顾夜流的衣柜前，给他挑了一套衣服，“快起来吧，公司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处理呢。”
“什么事？”顾夜流不为所动。
秦彧抽了抽嘴角，“就算没什么事你也不能在上午十点，”他抬起手，看了手腕上的手表一眼，“十点五十三分还躺在床上，再过七分钟就十一点了，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睡这么久还不起来。”
他走过去，看了看顾夜流苍白的脸，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睛，“你不会一整晚都没有睡吧？”
“嗯，”顾夜流换了个姿势，“没睡。”
秦彧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到顾夜流继续开口说道：“许如星回来了，你刚才去公司的时候，Linda没有告诉你？”
当然……告诉了。
秦彧立刻就明白了顾夜流这样的原因，他搬了张椅子在顾夜流的床边坐下，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身体看着他，“你们已经见过了？”
“嗯。”顾夜流应了一声。
“然后呢？”秦彧问。
“没有然后，”顾夜流翻身坐了起来，从床上下来，往洗手间走去，“今天有什么行程？”
秦彧有些头痛的抓了抓脑袋，也没敢再问，从包里翻出iPad，开始汇报工作，“K.Y科技原定于今天上午十点来公司汇报产品研发进展，被我改到下午一点了，这样下午两点Mystery的专访就要延后到三点半了，晚上盛和的陆总约您吃饭。”
“陆响川？”顾夜流从洗手间探出头，“他约我做什么？”
秦彧摊了摊手，“我猜是有关城北旧城开发项目的事。”
“推了。”顾夜流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都约你十几次了，”秦彧身体力行的贯彻着微笑表情包，“能有的借口我都用完了，除非你现在出国，否则这餐饭跑不了了。”
顾夜流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瞪了秦彧一眼，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跟他打交道，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跟他多说几句也掉不了你几块肉，忍忍吧就。”
“一个做事不光明磊落的人，我凭什么要浪费时间去见他？”顾夜流反感以盛和董事长为首的所有人，“不见。”
“陆响川虽然之前在嘉麓当过保安，但那个时候他还没接管家业，要不是陆老爷子突然离世，陆家大儿子又不争气，董事长这个位置根本轮不到他，”秦彧苦口婆心，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你就去应付一下，现在这个节骨眼，哪怕探探口风，也比你直接跟他撕破脸强。”
“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顾夜流脱掉身上的睡衣，一边换衣服，一边冷冰冰的问道。
“你是老板，”秦彧诚恳的点了点头，“可你不是皇帝，说的话不是圣旨，”他把iPad放进包里，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为了公司着想，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我也得给你拽过去。”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而且我听说，尹氏和盛和，现在走的很近，我知道你不屑跟他们掺合，但是像他们这种用惯了卑劣手段的人，是不能随便激怒的，否则惹得他们狗急跳墙，不管是对你还是公司，都是弊大于利。”
“去查一下，他们之间到底在进行什么交易，详细点，一个都别放过。”顾夜流系上衬衫的最后一个扣子，转过身看向秦彧，目光幽深，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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